成都,黄府。
黄婉捧着一封书信,痴痴的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但见书信上言:‘见字如晤,展信舒颜,顺颂秋安,即颂冬绥。’
见到这熟悉的文字,一勾一划皆落入黄婉的眼中,让黄婉仿佛在这张绢布制成的书信上,看到了那一张俊朗的面孔,那是她未来的夫君-——刘璋、刘季玉,且绢布上的面孔,正淡然浅笑着和她对视。
念起刘璋的面孔,黄婉想起了第一次同刘璋会面的场景,那时候东州兵由于故益州牧刘焉的放纵,夙来是欺行霸市、无所顾忌,并且意外的欺凌到了正在市井中游玩的她。
但没想到,市井之中的小酒馆内,坐着新任的益州牧刘璋,出首回护于她,斥退了骄纵的东州兵,并借口约束麾下士卒不严,赔罪般的赠予了她一匹她虽是相中却是购买不起的蜀锦。
而这件事,为治中董扶所知,在治中董扶的穿针引线下,一来二去,她同刘璋约定了婚约,并得到了许诺,在刘璋荡平关中,还报二兄刘范、刘诞的大仇后,便当完成婚约。
于是,当时十五岁的她,从兴平元年,等到了如今的建安元年,也即是三年之后,如今十八岁的她,见证了刘璋安集关中、诛除李郭,等到了她的婚期。
和刘璋相识、订婚,到如今即将完婚,黄婉自觉第一个需要感谢的是治中董扶这个中间的媒人,没有董扶在中间居中往来,她哪里能同刘璋定下婚约。
至于第二个需要感谢的人,黄婉却是意料之外的想感谢她同刘璋相识的那一日,在市井之中欺凌于她的都尉徐猛,若不是徐猛,她当是会和刘璋交错而过,说不定就没有相识的机会了。
此外说起来,都尉徐猛因为市井冲撞于她的这件事,已经是多次登门谢罪,并言明他本意不过是占两句便宜,绝无他念,且徐猛言他已谨记教训,再不做此等卑劣之事。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略读过一二典籍的黄婉,念起了《老子道经》里的这一句哲言,好事有时候会成为坏事,而坏事有时候会促成好事,其中的玄妙,难以言说。
良久,黄婉小心的将绢布折叠收起,放置到一个精致的木盒之中,木盒中,却是有着层层叠叠的书信,都是她的郎君鱼传尺素、雁寄鸿书而来,不意竟是堆积的这般多了。
将最新寄来的书信收录好,黄婉把木盒盖好,又是小心的锁放在了柜子中,不使这些书信受到虫蚁的啃食,有所破坏,尽量的保证着书信的齐整完全。
整理、收纳好书信后,黄婉念及将来,不由生出了一股子细微的闺中怨念。
由于关中初定、事务颇多,加之凉州群贼刚刚荡灭,还有不少游离的散卒乱兵需要清理,于是乎刘璋和黄婉的婚期,定在了来年春日。
‘还有数月之久。’黄婉双手撑着下巴,心中怨念杂生,她想着早日赶赴关中,奈何还需等上数月,毕竟如今冬日将近,她不便这个时候动身前往关中,须得等到今岁的冬日过后,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才得动身。
片刻后,黄婉收起了心中那轻微的闺中怨念,即是三年的时间都等了,她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来日方长,总有相见郎君之日。
……
成都、州牧府。
在益州牧刘璋远征关中的当下,州牧府中的大小事宜,为府中主事庞靖所掌控,而庞靖虽是主事,但遇到要事,他还需请命于府中如今真正的掌权者-——刘璋的寡嫂吴苋。
自夫君刘瑁死去,失去夫君的吴苋就一直寡居在州牧中,且由于不可言说的缘故,吴苋在刘璋远征关中后,自然而然的操持起了州牧府中的主事权柄,非是主母,但胜似主母。
就如当下,主事庞靖来到府中的后院,他的身体微微弯着,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鞋子,向吴苋请命道:“夫人,长史王商,欲要在府中的明堂中举办宴席,延请成都大小官吏,以欢庆明公平定关中这一桩喜事,不知夫人之意?”
“平定关中,自当庆贺,就由长史王商主持宴会,你于其间相协一二,当令宾主尽欢、上下皆庆。”吴苋发出如清泉流泻般悦耳的声音,出言同意了长史王商的所请。
“诺。”主事庞靖闻言称诺,随即就拱手告退,匆匆而去,操持起了宴会的事宜。
庞靖远去,吴苋继续她方才所作的事情,为刘循讲解蒙学教材《急就篇》中的文字含义,刘循如今到了开蒙的时候,在益州学士秦宓的学堂里进学,每日所学,偶有一些不太懂的地方,刘循很是喜欢向她问询,是以吴苋做起了兼职的家庭教师。
也就蒙学能为刘循解惑一二,等刘循稍大些,学到了圣人典籍,吴苋就无能为力了,她的学问水平并不是很高,不过是通晓文字,读过一些典籍,却是不识其中的深意。
“伯母,这些我都会了,我想去看看阿婵。”不一会,小有聪慧的刘循,弄懂了今日所学的内容,他起了玩心,想去见见妹妹刘婵。
“好。”吴苋点头应了一声,她牵着刘循向着内院的一间屋宇走去。
当走到门口时,屋内的人却是早早的迎了出来,此人是刘璋的贴身侍婢采薇,由于采薇为刘璋生下了一个女儿刘婵,所以采薇被刘璋纳为了妾室,得到了单独的居所。
“夫人。”采薇盈盈一拜,向着吴苋施礼道。
吴苋淡笑着摇了摇头:“你我姊妹之间,勿需这般多礼。”
“是。”采薇点了点头,但礼数还是不减,她自认身份卑浅,所以行事不敢有所逾越。
采薇将吴苋迎入屋内,吴苋瞧见了粉嫩嫩的刘婵,她不免心下生喜,母爱泛滥的从奶妈手中抱过了刘婵,贴上去逗弄了起来。
刘婵被吴苋抱在怀中,不哭不闹,甚是乖巧,且不时露出无邪的笑意,吴苋见此更是心喜,她也想诞下如此乖巧惹人怜的幼儿,养而育之,体验为人母的喜悦。
想到这里,吴苋不免神伤,她如今的身份,却是多少有一二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