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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崇礼忧思日渐添
    冬日里的断桥,自然是赏雪景的最佳去处,桂枝与苏姒锦二人也是一到此处便被美景所吸引了。

    两人手挽着手,结伴沿着断桥边欣赏雪景,她们俩皆是十分活泼喜悦,但是这又与往日里平常的赏雪景有所不同,似乎是因为今年陪他们来这儿的人,又多了两位,是以俩姑娘一边挽手前行,一边笑吟吟地谈论着近日趣事儿,时而轻笑几声,时而又回眸看向不远处的马远及崇礼,眼眸中的光亮隐藏不住。

    见此,赵崇礼与马远皆也开口提醒,“雪路颇滑,留神脚下。”

    话音落下,二人相互对视,紧接着马远率先开口道,“我们去那亭边坐坐。”

    “先生请!”赵崇礼也是十分客气地伸手让道。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地坐在了离断桥处不远的亭下。

    侍从途安很有眼力见儿,在二人刚坐下的时候,便是端上了一壶酒与两只酒盏,并且从小匣子之中拿出了几盘糕点。

    马远只是尝了这一口酒,便眉头一挑,看向崇礼开口问道:“若没猜错的话,此酒想必是篱笆园余翁所酿吧?”

    赵崇礼连连点头并回复道:“正是!这酒名为九吻香,是余翁托我替它起的名字,也算是我与桂枝之间的定情酒。”

    听到这儿马远微微点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又留在了嘴边,迟迟没有开口。

    不过,从赵崇礼对马远的态度能看出来,他对这位马画师还是颇为尊敬和崇拜的,毕竟同样身为作画者,马画师可是当今世上难见的好画家。

    二人一边推杯换盏,一边时不时地看向断桥处的桂枝与苏姒锦,二人相聊甚欢,却突然在马远喝下一口酒后话锋一转。

    “能看出来赵公子对桂枝小姐的情意,但对此,吾有一事,却不知当不当讲。”马远一边说着一边捋着须髯,有些为难。

    赵崇礼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听到这儿,便双手一拱,恭敬问道:“先生有何事,只管道来。”

    闻言马远目光瞥了瞥周围,确定没有外人之后,这才不动声色地提醒道:“赵公子的府上乃系皇室宗亲,但与你出身不同,桂枝小姐她毕竟仅为教坊艺人,你二人感情再如何好,也须得打破门第之见,这恐怕并非易事,要下功夫,或……赵公子应提前做好打算……”

    马远的一番话说完,赵崇礼愣住了,他并不是想反驳,而是对于马画师的这番话无比的认同,谁说不是呢?别看他每每与桂枝出来的时候都表现得无比轻松,而且十分快乐,当然快乐并不是装的,但是实际上每次回到府上,面对众人的盘问,以及每隔七日便是例行要与那郭家郭小姐见上一面的事,到现在他还没有告诉桂枝,还不知若这件事让桂枝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赵崇礼何尝不在为此做着打算,只是此事早被家中长辈提前做了决定,他娘亲前些日子还同父亲商量,要将亲事提上日程,而且郭小姐身为大内禁军副统领郭皋之女,其身份也非同常人,乃名门将领之后,其父郭皋与赵汝愚、赵彦逾常有往来,若叫赵崇礼开口,他实在不知从何讲起才好。

    原本他是准备和桂枝之间先稳定下来,再将这些事情告知家里,可他的娘亲对他实在是太过紧逼,每当他要谈及与郭家小姐之间的事情时,他娘亲便是一句听得不顺耳,便是要以禁足为恐吓,心中挂念不能一日见不到桂枝的赵崇礼,自然最怕的就是被禁足了,所以说这件事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所以崇礼只能在每一次与郭家小姐及赵令才,还有其余的名门公子小姐一同结伴出行的时候,尽量表现得疏远一些,他认为这样可以令郭小姐打消对他的好感,时间长了郭小姐觉得他无情,便也不会再对其动心,想必会主动提起退婚,这样于他来说便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所以听到马画师的这番话,沉默了半晌的赵崇礼最终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想赶紧解决这件事,能光明正大地和桂枝相处呢?

    赵崇礼虽然忧虑不安,但此事不能让桂枝知道,毕竟两人才刚刚互相有些好感,若让她得知,难免会有感情嫌隙……

    可自从这时起,赵崇礼心中便时时刻刻想着此事。看样子是时候将这件事告诉母亲了,毕竟多瞒一日便会多一些隐患!早点说通……或许……还有机会?

    又过了几日。

    这几天来崇礼待在府上,可谓是坐立不安,时常想着去找母亲将事谈清楚,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一边给自己施压,一边又打着退堂鼓。便导致了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身形都有些消瘦了。

    “不行,必须得找个机会先和母亲说明,让娘能早一日断了说亲的念头,并且能够接纳桂儿才行!”书房内,赵崇礼想到这儿便再度起身,可到门口脚步便顿住了。

    因为他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声音,“公子这几日不吃不喝,实在是令人担忧啊……

    我等都劝过了,可还是如此……”

    “不吃不喝?定是你们这些下人没有尽责,我这儿子从小身强体壮,从来都不曾受过委屈,若是让我瞧见他掉了一二两秤,你们便不用再待在府上了!”秦氏严厉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

    听到母亲的声音,赵崇礼的脚步刚放到门前,便迅速地抽回,转身回到书桌旁坐下,装作一副正在读书的样子。

    随着房门被推开,秦氏迈步进入房内,一眼看到一旁书案边儿坐着的崇礼,便是急忙上前亲切地询问道:“我儿怎么了?果真消瘦了许多,莫非是患病了吗?娘亲这便给你找大夫来!”一边说着话,秦氏的手也探到他的额前。

    “孩儿并无不适,多谢娘亲关心!”崇礼尴尬地笑了笑。

    听到这,秦氏这才点了点头,回头看一下方才屋外陪同的那几个仆人挥了挥手,他们便是颇为识趣地出门将房门带上了。

    “怎么了我的儿?你这几日不吃也不喝,娘是担忧得紧呢!”秦氏坐到了一旁。

    赵崇礼眼光躲闪,并没有与其对视,而是仍旧自顾地扫着面前那空荡荡的纸笔,仿佛其上有字一般。

    见此,秦氏更加担忧了。“你到底怎么了呀?快说呀,莫非你当真是要急死为娘?”说到底,秦氏在这家中也就只靠着崇礼才能有一些地位,所以说对于这宝贝儿子除了母爱之外,更有一种依赖感,所以是万万不允许他的儿子有任何差池的。

    赵崇礼沉默,仍旧不语。

    “这几日也没见你与郭小姐一同出行,前些天落雪时,郭小姐还着人到府上来请你一同赏雪景,但那时你不在,莫非是因为这些心底自懊?”秦氏自顾地猜测起来,并且立马安慰道:“这都不算什么,郭小姐对你的情,那可是有目共睹的,一两次不

    见面没什么,不然待明日,为娘便再代你邀请她出城游玩几日,你看如何?”

    没想到娘亲非但没有往自己想的这方面靠拢,反而是越想越偏,赵崇礼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便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地转身看向后者。

    “娘!”崇礼突然的这一声让秦氏也一愣,话到一半也断了,愕愕地看着他。

    “事已至此,儿也不瞒你了,说实话,孩儿对郭小姐完全没有感情,更谈不上想与之成为结发夫妻,反而……孩儿的心中,早已有了别人!”

    赵崇礼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能明显感觉到秦氏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了,但是积攒了许久的情绪不容许他被打断,于是便紧接着继续说道。

    “娘!孩儿不孝,确实辜负了您的一番苦心,不过孩儿的心里从一开始至今便只有一人,往后亦是如此,难以再容下她人!您要说我逆子也罢,要打要骂也罢,孩儿都不会改变这一点,郭家小姐我是不会娶的!”

    从小到大,赵崇礼何时这么顶撞过长辈?且不说赵汝愚了,即便是秦氏,也从来没有见过崇礼如此激动地说过话。所以一时间秦氏也是有些愣住了,再加上信息量太大,一时半会儿消化不开,竟莫名的有些头晕。

    见母亲险些晕厥,赵崇礼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确实是有些太过激动了,于是他赶忙上前搀扶对方,后者反应过来后,却甩开了他的手。

    秦氏揉挤着眉头,声音有些颤抖,“你怎敢如此?”

    “娘!”赵崇礼也不知如何解释。

    但毕竟“儿大不由娘”这句话秦氏还是听过的,于是便强忍住了心里的情绪,抬头看向崇礼,并且开口问道:“既然你有了心上人……那也罢了!大不了,为娘替你上门去找那郭小姐赔不是就是了!娘这脸面向来也没什么分量!你且说吧,是谁家的小姐?若是你真心喜欢,即便是再位高权重的官,娘也替你上门求亲去!”

    秦氏这番话的前半段,还让赵崇礼稍微见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曙光,但是后半段却立马令他的心跌到了深渊。

    或许是秦氏理解错了,在她想象之中,赵崇礼这条件并不差,再加上他们乃是赵姓,属于皇亲国戚,即便是赵崇礼看上了宫中某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家的姑娘,也是情有可原的。

    虽然说可能会因此得罪郭家,但若能换取一个更牢靠的靠山,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儿!

    但谁知道崇礼接下来的回答,却令秦氏一口气儿没吸上来,险些犯了心悸!

    “娘……哎!我便实话告诉您了,我心上的人并非是什么位高权重的朝臣之女,也不是什么富商豪门的大家闺秀,我爱的人……是京都教坊的杨桂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