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
月无忆的思绪出现了一瞬的空茫。
随即,他迅速接上了思路:
“萧颂山的敌人?”
“对,顺着萧颂山的痕迹来的。”
“多少人?”
“至少一万的轻骑军。”
“直接对抗,有可能吗?”
“没有任何可能。我挡住他们,你带着凡人走。”
“……阿月,你能挡得住吗?”
“挡不住也要挡。”
阿月急匆匆地拉着月无忆的衣袖,奔回了山神庙。
很多年以前,阿月突然提议,要开辟一条只有她与月无忆知道的“安全通道”。
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当时的月无忆没想过,有朝一日这条通道真的能被用上。
荒山太过于偏僻,如果不是靠着月无忆和阿月的力量,这方圆千里原本没有任何适宜凡人生存的地方。
更别说会有军队“不小心闯进”这种事。
月无忆和阿月用百年时间为凡人搭筑了这一方天地,如今看来,安宁就要被打破了。
一万人的轻骑军,全速前进到达荒山脚下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
月无忆不明白荒山有什么值得挖掘的宝藏。
直到和阿月回到山神庙,看着阿月重新与瓷神像融为一体,月无忆才明白——
这一支不请自来的军队,想要得到的,是“山神”。
好大的阵仗,当今能凑出一支万人轻骑军的,天下并没有多少势力。
月无忆第一次知道,他和阿月在凡人眼中居然如此强大,强到要用这样的阵仗对付。
可如果这支军队只是冲着他和阿月来的,有必要让山脚下的凡人举族迁徙吗?
不到必要时刻,月无忆不想让凡人们再度颠沛。
在阿月冲出去之前,月无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你确定要我带着山脚下的凡人走吗?外面动荡还没平息,他们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
阿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强忍着焦急对月无忆说:
“他们总不可能世世代代留在荒山脚下,而且萧颂山一定得到了消息,他会来接应的。”
“如果没有接应呢?如果接应之后又遇到动乱呢?山脚下的凡人不是都经历过战乱,就这么让他们离开,岂不是置他们于刀山火海?”
“刀山火海也好过无间地狱!无忆,听到马蹄声了吗?你知道来的是哪一方势力吗?”
阿月挣脱开了月无忆的手,又将手掌覆在了月无忆的额头上:
“你自已看。”
属于阿月的一段情感和记忆,就这样在一个瞬间传达至了月无忆的脑海中。
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阿月会如此忌惮紧张。
而今天下除了萧颂山一方的势力,还有与之敌对的另一方。
为首之人,江罗烽,世人称之为“江疯子”。
他没有称得上“慈悲”的人性,有的只是对权势和至尊的贪妄。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此人手段血腥,攻城掠地最擅长的就是碾压式战术。
一旦江罗烽瞄准了哪一块城池,轻骑军率先将目标之地穿肠破肚,紧接着就是重骑兵将此处碾成尸山血海。
江罗烽的马蹄踏过之处,哀鸿遍野。
这次来的正是他们。
月无忆原本的闲散表情此时布上了寒霜。
眼前太过于冲击的血腥场面让月无忆都不由得窒息,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终于找回了言语的力气。
阿月说得对。
让凡人离开是唯一的选择。
月无忆闭上眼,传音给了山脚下的所有村民,要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此处。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阿月正用手指在左手的掌心上凭空书写着一道纯白色的符文。
繁杂的符文逐渐成型,散发着柔和的光彩,安静地漂浮在阿月的掌心。
而后,那道符文飘进了月无忆的身体中。
“这是……”
“如果遇到了什么变故,这就是最后一道保命符。”
“要怎么用?”
“该用到它的时候,你自然会懂的。”
阿月的声音依旧平淡镇定,眼底却满是深沉的悲伤。
她抬手按在了月无忆的胸口处,温柔而坚定的力量随着彼此的心跳传递给了月无忆。
“分你一点修为,保护好凡人们,保护好自已。”
阿月收回手,对月无忆笑了笑。
月无忆心中一紧,再次握住了阿月的手:
“你想去用命拦住江罗烽?”
他太清楚阿月的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阿月任由月无忆握着自已,沉声说:
“如非必要,我会很惜命。”
月无忆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
“你带凡人离开,我去挡住他。”
阿月扬唇一笑:
“如今我比你强,无忆,我的胜算比你大,你很清楚。”
月无忆当然清楚,他知道由阿月挡住江罗烽是最好的方法。
但他没办法看着阿月独涉险境。
月无忆和阿月都是“强大的精怪”,而非神明。
在百余年前,下山的月无忆曾经想过,是不是把“坏人”都杀了,天下就太平了。
后来月无忆才明白,乱世不是能轻易地把人用好坏二字评判的。即使是萧颂山的手上,也沾染过无辜的鲜血。
但当时的月无忆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件事。
他差一点就杀了人,却没能下得去手。
那是来自这天地之间的桎梏,禁止他向凡人出手。
月无忆曾经不懂,同是精怪,为什么这世间有食人血肉的精怪,却不容许他和阿月靠着杀人来救人。
后来他懂了。
账不是这样算的,人不是这样救的。他和阿月太强大,强到没有资格摆布俗世苍生。
他和她只能受供奉得来力量,之后,要么旁观,要么守护。
月无忆和阿月早已被所谓“天道”剥夺了以杀止杀的力量。
所以月无忆很清楚,如果对上江罗烽的队伍,就算阿月法术高深,也没法伤得他们分毫。
否则,只会落得灰飞烟灭。
可是阿月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哪怕灰飞烟灭。
因为月无忆深知,为了无辜的凡人,他也做得出来这种事。
马蹄声终于近到了月无忆也能听到的程度。
山脚下传来的凡人们不舍又慌乱的哭声。
月无忆深深地看着阿月,突然上前一步,抵住了她的额头,低声说:
“答应我,这不是最后一面。”
阿月笑了。
她像很久之前一样,亲昵地在月无忆的额头上蹭了蹭:
“这当然不会是最后一面。
“别担心,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一切都会结束的。”
————?————
【当前爱意值: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