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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木春之计
    几日前。

    京郊临水江。

    冰凉萧瑟的江水边上,风大得似乎能吹进人的骨头缝里。

    远处三条货船静静地飘荡在江面上。

    若是走近了,才能瞧见货船之上的可怖场景。

    不论是耄耋之年的老者,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孩,统统被残忍杀害。

    血流成河,深不见底的江水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一袭黑衣的杀手,手中的长刀上血迹未擦净,刀刃都缺了好几个口。

    黑衣杀手跳下小船,来到早就等待在岸边的人身后,“先生,已经全部处理干净。”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背负着手站在江边。

    良久后,他才缓缓回过头,“让你留下的东西留了吗。”

    “留了。”

    那帕子是先生让他故意落在船上的,帕子上明晃晃有一句带着先生名字诗句。

    病树前头万木春。

    木春拢了下身上的披风,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瞥了一眼他刀上血迹,“你们先走,处理干净些。”

    “是。”

    黑衣杀手返回小船,船上还有五名同样装束的杀手。

    几人划着小船,很快便消失在河岸线边。

    木春回到马车上的时候,车上的华元都快等睡着了。

    听到上车的动静,她才惊醒过来。

    华元揉了揉眼,“木叔叔,你怎么去这么久。”

    木春的的唇角挂着和煦的笑,“木春昨日吃坏了肚子,闹肚子时间长了些,让郡主久等了。”

    华元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不知木叔叔今日身子不适,不然我们就迟两日再去了。

    木春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无事,庄子山上才有温泉,郡主也是想给木春治病才这样急匆匆出发。”

    华元见他进秋日以来,愈发单薄的身形,焦急地拍了拍马车壁,“快走。”

    木春的右脸覆着银色的面具,左脸又被额前长长的头发挡住,看不清他的长相和神色。

    他到庆王府做幕僚也不过三年的时间,却陪伴了华元最为重要的三年。

    时至今日,比起庆王,华元更加依赖木春。

    华元不知道木春的过往,只知道木春满腹学问,她常想,若是木春是个正常人,应该是个意气风发的儒雅读书人。

    她曾悄悄见到过木春的样子,除了右边的疤痕,左脸明明是一张俊美的脸,可他日日用额前的长发挡住,让人不得窥见其真颜。

    华元不知木春的来历,只知道他是父亲带回来的。

    木春一直住在庆王府,有时会坐在花园边的长廊下,一待就是一整天。

    后来她才知道,木春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他女儿的影子。

    木春的身上总有股淡淡的疏离感,只有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才会和煦如风。

    华元知晓木春不过是在她的身上寄托对女儿的思念之情。

    可她就是在木春的关照和温柔中,慢慢沦陷。

    木春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华元却只想这样马车就这样永久的行走下去。

    突然车外一阵短暂的鸟鸣声。

    木春倏地睁开了眼,他掀起车帘,窗外的急速而过的小树林什么也没有。

    华元也瞟了一眼窗外,“木叔叔,怎么?”

    “没什么。”木春放下了窗帘,状似无意道,“郡主昨日马球玩得开心吗?”

    华元想到昨天的马球,扁了扁嘴,有些不高兴,“若不是那个刘齐玮打人,好好的马球会那般早结束?我都还没来得及上场呢!”

    木春又道,“这其中空有什么误会,刘三公子已经下了大狱,靳二公子还未醒来,一切都还未有定数。”

    华元不赞同他的话,“什么定数,刘齐玮众目睽睽之下打人,难道还是靳二哥让他打的不成?”

    木春垂下眼眸,“若是两人私下有怨,靳二公子又在赛场上言语刺激,如果不会令刘三公子做出过激之事。”

    说着他话音又转,“郡主平日中与靳姑娘交好,言语偏颇,也是再正常不过。”

    华元皱起了眉,“木叔叔,你今日怎么了?”

    平日木春就像一个能包容华元任何错处的长辈,不论她做了何事,庆王责备的话刚出口,木春已经替她找好了理由,总能让她逃脱责罚。

    今日木春却像换了个人,从不关心别人的他,不仅追问,还破天荒地反驳了她。

    木春低头轻咳了几声,“无事,只是想到一件旧事。”

    华元抿了抿唇,以为是自己的话触碰到木春心底的伤心旧事。

    她缓和了语气,“那日那么多人在,就是我一个人有失偏颇,其他人总不会,况且当时太子妃娘娘立马就回宫禀报了。”

    木春状似无意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禁足,娘娘如何出了东宫?”

    “太子妃没有禁足,文远伯夫人办这个马球是为了文远伯世子的相看,京中大多的姑娘公子都去了,她也应该是为了柳永南吧。”

    木春点了点头,突然话头一转,“去岁踏春时,太子妃娘娘的那辆精巧的小马车郡主还赞不绝口,木春说要给郡主打造一辆,奈何身子骨时好时坏,这事便一直拖了下来。”

    华元瞬时眼中流露出些心疼,“一辆马车而已,好看是好看,应当是装不了什么东西,此后都没再见太子妃坐过了,昨日太子妃还是乘了一辆大马车呢,就和府里父亲那辆车不多。”

    “不打紧,我不要了,木叔叔日后别再把这事放心上了!”

    木春敛下心神,点了点头。

    太子悄悄出宫了。

    太子的羽翼被拔了个七七八八,可他总觉着太子身后应当还有人。

    这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日西城民房失火,那辆青棚马车上,那个一身血迹却满面的坚毅的姑娘。

    他捻了捻指尖,纪家。

    ——

    “世子。”

    魏迟自外面进来,脸色是少见的凝重,“秦先生死了。”

    “死了?!”纪韫璋听到这个消息,目次欲裂,“虫儿呢!我给他留了那么多人!”

    魏迟抿紧了唇,“都死了,回来的船上。”

    “秦先生和虫儿乔装的父子特意乘坐的货船,同时出港的三条货船,无一幸免,所有的平民,船工上下两百多条人命全部被残忍杀害。”

    纪韫璋的眼眶微红,身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半晌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有线索吗。”

    他心中明白是谁做的,可空口白牙,就不能奈他何。

    “其中一条船上,我们的人捡到这块帕子,已经查过了,是如意坊出来的帕子。”

    一条白色的方帕,边角上绣了一株兰花,边上还有一行小字。

    病树前头万木春。

    纪韫璋牙槽几欲咬碎,“木春!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