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星知道,他说的是在马车里自己摔进他怀中的事。
要是自己再折腾,裴见雪也能在大庭广众中让沈遇星摔进他的怀里。
沈遇星决定忍一忍,面无异色的下了马车。
正要进门时,裴见雪忽然用力一扯,沈遇星猝不及防的扑进他怀里。
浓郁的玉兰香将他笼罩,裴见雪扶住他的腰,低声闷笑:“都说了小心些。”
沈遇星咬牙,要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想丢脸,真想狠狠的咬裴见雪一口。
这么说,好像是沈遇星对他投怀送抱一样。
“谢督宫,我会小心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可见他有多么的不高兴。
沈遇星站直身体,紧瘦的腰从裴见雪的掌心溜走,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佛寺在山顶,为表心诚,所有人都要步行上山。
山上的僧人都已经在山下迎接了,为首的是住持,他身边的就是佛子景文。
传言景文降世之时,天生异象,空中突然升起金色的佛光,被佛光笼罩到的植物,即便是已经枯死也重新焕发生机。
自然,这种传闻都是被人捏造出来,造势所用。
但这种传闻能够广为人知,也是因为景文的能力配得上。
皇帝很喜欢景文,特地将他叫在身边说话,沈云书随侍身侧,两人从小认识,情谊深厚,没有对话,却一举一动都透着默契。
裴见雪隔着袖子捏住沈遇星的手腕,语气低沉冷漠:“不高兴了?”
沈遇星在看到景文的一刹那怔了怔,十分短暂,除非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他,不然绝不会发现。
裴见雪一直都在看着他,他对于裴见雪而言,已经有那么重要了么?
沈遇星看着白雾中的山水,语气平静冷淡:“看到了旧人,一时愣怔,并无高兴与不高兴之说。”
裴见雪摩挲着沈遇星的眼尾,旁若无人的亲密下,沈遇星的耳朵又红了起来。
“大人,谨言慎行。”沈遇星咬了咬牙。
裴见雪轻笑:“这世上,我已经不用对任何人谨言慎行了。”
不过也没有强迫沈遇星什么,只是拉着他的手,慢悠悠的走在山道上。
在无人关注的时候,景文好似随意的回头,眼角余光瞥见沈遇星和裴见雪的互动,眼底眸色微深。
在佛寺安顿好,沈遇星很满意自己的院子,庭院中有一棵枫树,绿荫如盖。
可惜,来了不速之客。
沈遇星:“佛子不去陪着陛下和太子,来我这简陋的地方做什么。”
景文向来不关注官场上的事情,他的身份超然世外,在民间的威望极高,连皇子也不敢与他为难。
还是在刚刚,从沈云书的口中打探到了沈遇星的近况。
沈云书的脸色不太好看,抿唇纠结了半晌:“当初沈遇星因为嫉妒我对我下毒,被阿汜赶出了京都。回来之后他性情大变,他从前没什么学问,仅用一年时间就……
景文,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把人往坏的地方想。可这件事实在不对劲,他应该是为了报复我们才回来京都的,为此,甚至不惜用身体勾引裴见雪,你看着一路以来他们的亲密之举……”
景文看着沈遇星面上的疏离冷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沈施主,莫要将自己困在过去,向前看吧,未来是光明灿烂。”
沈遇星身形清瘦,白色锦衣在他的身上有些宽大,更添了几分超然脱俗的韵味。
“我自然会活的光明灿烂,再也不会和过去那样羸弱,愚蠢的等人拯救,被人放弃。”
沈遇星的语气平静,却像一根针扎进了景文的心里。
“你还是在意那件事,可他是太子,太子如果出事,朝堂震荡,会大乱的,我也没有办法。”
“所以呢,佛家口口声声的众生平等,也只是一句空话。人就是有高低贵贱,等级分明。所以你为什么要来劝我,我这不是努力的成为贵人吗?”
那次,被绑架的分明是沈云书,沈遇星偶然撞见,想要救下沈云书,如果不是沈云书关键时候发出声音让绑匪听见,他们两个都安全逃出来了。
是沈云书的错,被抛弃受伤的人却是沈遇星。
差一点点,绑匪的刀子就捅进他的心脏了。
“你我已经是两条路上的人,多说无益,请离开吧。”
沈遇星甩开袖子,冷漠的转身。
他听见景文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过去多久,身后没有了声音。
沈遇星望着天边,眼神空洞茫然。
恍若陷入了对往日的回忆中,痛苦如针扎般穿过他的身体。
一片叶子飘零而下,盖在他的嘴唇上。
裴见雪站在墙头,手背在身后:“与其想着那些无意义的人,不如和我出去走走。”
沈遇星将叶子摘下来,眼中波光粼粼,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谁能拒绝裴大人的邀请呢。”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对裴见雪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裴见雪看了他许久,薄唇微勾。
佛寺中环境清幽,在夏季到这里来避暑是再好不过的。
本来是说走走,结果半路突然下了暴雨,林七让两人在山洞中等候,他回去拿伞。
沈遇星伸手接住坠落的雨滴,雨水很快就将他的掌心打湿。
裴见雪睨了他一眼,等他玩完了,才将他的手拉回来,用绢布细心的擦干净。
男人垂眸,静谧的氛围下,他身上妖孽的气质没有那么明显了,难得一身素衣,倒显得清新雅致。
沈遇星歪了歪头:“大人有朋友吗?”
裴见雪的手顿了顿:“我不需要那种无用的东西。”
他将沈遇星擦干净的手归拢到自己的掌心,“你无用,就算亲人也可以舍弃你,何况是朋友。若你有用,即便是仇敌,也会用心帮你。”
情感虚无缥缈,无所依靠,与其相信那东西,不如掌握更多的权力。
沈遇星盯着裴见雪握住自己的手:“那大人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裴见雪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竟也敢问出口?”
过了会儿,他叹了口气:“或许是,我也变成蠢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