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点了点头,“如今灾民数十万,再有一应壮丁,可之前只运送过去三十余万石粮米,诸卿跟朕说说,这灾该怎么赈?”
“陛下,当地官仓存有粮米数十万石,暂时支应一段时间足够,而后朝廷陆续调运其他粮米……”老夫子许贵铿锵有力的说到。
赵构冷笑一声,“若是那官仓的粮米都被硕鼠吞了呢?”
说着,将第一封密奏直接扔在大殿中。
许贵脸色难看的上前,将密奏捡起来观瞧,只片刻,他便是怒发须张,“该杀、该杀!贪官污吏、贪墨官仓,该死!”
其他人也一一看去,尽皆震怒。
“陛下,臣以为赵鼎大人所言甚是,当严惩奸佞。先除贪官、再治灾民,贪官不除、如何赈灾?怕是这赈灾的银子、粮米,都要被这些人贪墨了吧。”胡铨也怒声喝道。
“杀人容易,可鄂州之地大大小小的贪官数十,杀干净了谁去赈灾?”
“陛下,臣即刻便能选调官吏前往。”程通说到。
“哼,这些官儿,难道不是你吏部选出来的?”
一句话,让程通神色一僵。
“现在局面如此,几十万灾民,如何赈济,粮米、壮丁从何而来。”
众人沉默不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短时间内无法调集大量粮米,那几十万石粮食根本不够,这是根本问题。
赈灾,最主要的就是让这些人能吃上饭,其他的都好办,可如果连饭都吃不上,流民作乱也在旦夕之间。
“怎么?难道这灾不赈了?”
许老夫子咬牙说到,“流民也是我大宋子民,朝廷若是不管,何以安天下。老夫身为朝廷命官,受百姓奉养,自当以百姓为重。”
“老夫愿捐献所有家财,并亲往赈灾,请陛下准许。”
“臣也愿意!”
“陛下,老臣也愿意。”
王次翁看着许贵、薛仁辅、胡铨几个,心中骂骂咧咧的,你们清高,你们的家底儿才几两银子?捐了当然不心疼,老子几十万两银子的身价,怎么捐?尔等陷本官于不义之地啊,奸臣、大大的奸臣!
“许贵,你浑身上下有几两银子?就算是让你前去,你又能如何?”
“哼,大丈夫不问归路,只需步步向前,便是老臣竭力也只能多救一人又能如何?老臣不图陛下恩赏、不求百姓赞颂,只求问心无愧。”
赵构冷笑,“蠢货!”
一句话,让许贵更怒,老子给你脸了?
“陛下何意?老臣自问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天下人,陛下如此言说,若是不给老臣一个说法,老臣便血溅勤政殿,也要让天下人知晓老臣之忠骨!”
“啪!”赵构拿起桌案上的奏疏便扔了下去,“你这老货,还血溅勤政殿?来来来,你给朕溅一个看看,今儿个你不溅,朕拎着你给你放血。”
“还忠骨、还对得起朝廷、对得起天下人?”
“朕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堂堂礼部尚书,朝廷有了难疑,不知思索对策,只知道硬着头皮去莽,朕给你发的俸禄还不如喂狗!”
“你这圣贤书都给狗读了?你TM这是陷朕于不义知道不?让朕担污名,你讨个好名声,去你二大爷的,你这玩意儿也敢提忠骨二字?你也配!”
“昏君、昏君啊!今儿个老夫跟你拼了。”许贵拎着笏板直接朝着赵构甩了过去,赵构毫不示弱,抄起桌子上的玉镇纸就丢了出去。
其他几个一看,好家伙,今儿个可是开了眼了,大臣与皇帝上演全武行!
拉架吧,总不能真个来个拳拳到肉。
几人不敢去按着皇帝,只能七手八脚的将老夫子拦住。
赵构叉着腰,“你们给他放开,反了他了,跟朕玩儿这个,朕一个打他三个。”
“你个昏君,你给老夫过来。”
“你过来!”
“你过来!”
一旁看热闹的王权撮着牙花子,这都什么事儿?
他上前将那密奏捡起来,递给胡铨,“几位大人,咱家听闻,在其位、谋其政,几位都是朝堂砥柱、肱股之臣,做的应该是相助陛下、稳固朝纲、牧守万民的事儿。”
“若是你们都一个个去赈灾,这朝堂怎么办?”
“老奴不懂别的大道理,可什么人该干什么事儿还是要分清楚的。”
“许大人一腔忠骨,老奴是信的,可是您当了一辈子官儿,现在不用才智、学识救灾,却要去干民夫的事儿,难道就对了?”
“胡大人,您给几位读读这封奏疏。陛下所急,是诸位大人要以尊贵之身做那些人人可做的琐事,今儿个说到底,也是朝廷有难,诸位大人束手无策,这难道要怪陛下吗?”
此言一出,除了依旧盛怒中的老夫子,其他几个人则是沉思起来。
这话不好听,可说的却是正理,一个朝堂大员去孤身救灾,这不是不务正业吗?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这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儿,可从朝廷角度来说,这却是最不负责任的做法。
“你个阉货,现在没有法子,老夫的做法有什么错。”许贵怒声大喝。
王权冷笑说道,“许大人,你没有法子是你读书读傻了,不代表所有人都没法子。”
“你……”
“许尚书,稍安勿躁!”
一旁的胡铨翻看了几眼密奏,心中大惊,虽然只看了一部分,可是却几乎改变了他的认知,要说这奏疏里边儿的事儿,几乎各个都算得上是大逆不道,可是细细一想,你却不得不承认,这还真的是眼下最可行的法子。
总算是让老夫子安静下来,在众人注视下,胡铨将康履的密奏给众人念诵了一遍。
众皆愕然,薛仁辅想要说这做法乃是祸国殃民,可是想了想却是把话吞了回去,这康履的做法的确和他们往日的行事大有不同,可要说他祸国殃民,却也不对,因为他的确是在为了赈灾考虑,而且还是选出了一条怪异、胆大却又令人耳目一新的路。
倒卖赈灾粮米,这放在哪儿都是死罪,可康履却是换来了百万石糙米,还有十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