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言辞激烈,仿若字字泣血,听得在场众人情绪渐渐激动,皆对蓁宝怒目而视。
更有男妃道:“五皇子尚幼,与你无冤无仇,小小年纪如此歹毒,竟伤害一个不谙世事的幼子,甚至还敢推搡陛下最疼爱的明珠公主!斩首都不足以洗清你的罪孽!”
明珠公主十分应景地轻托住方才被蓁宝抓痛的手臂,眼眸微红,委屈地看着女帝。
女帝却好似未发现,只淡淡道:“证据呢?”
奶嬷嬷心下一惊。
最疼爱的独女以及年幼的亲子受伤,原以为陛下会大发雷霆,可这反应却出了奇地平静。
不过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陛下是全云姜的君主,必须要以身作则,不能随意冤枉一个孩童。
这是要她给出能说服全天下的证词。
“奴婢亲眼所见,便是证据!”奶嬷嬷道,“阖宫上下都在关注沈将军的庆功宴,御花园内无人涉足,只是因为五皇子哭闹,奴婢才带他去了池边散心。”
“奴婢离开的时间很短,这期间只有这位小公子接触了五皇子,除他外,奴婢想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人选。”
谁料,她说完,沈君英却冷哼出声。
“你负责照顾五皇子,却随手将他交予陌生人,如今竭力将罪责推到这小童头上,是想撇清责任?”
奶嬷嬷浑身一震,大声道:“此事奴婢有错!但奴婢却不想真正谋害五皇子的凶手逍遥法外!待他伏法,奴婢自会以命相抵!”
沈君英眼眸沉了下来。
竟会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担保指认叶小草。
她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幕后真凶手上了?
等奶嬷嬷义正言辞说完,明珠公主指着沈君英,言语犀利道:“这个贼人是你的义子,你当然要替他说话!本宫五弟如此可怜,才两岁便被你义子残害,本宫要为五弟报仇杀了他,你的将军府也一样跑不掉!”
女帝看着她们指责来去,面容极为沉静。
从她紧绷的唇角可以看出,她是在隐忍怒火。
“陛下。”一道清凌凌的嗓音传来,是那位一直关注姜元栩的貌美皇夫说话了,“太医已快要查出元栩是何症因了。”
皇夫是当今云姜宰相嫡长子,名为卓眠月。
儿子出事,他焦灼难耐,却并未同明珠公主一般怨愤震怒地对待蓁宝,即使奶嬷嬷所执证词,在女帝来之前已经同他禀告过一遍。
先前是一颗心全在孩子身上没心思责问,后是看见明珠公主这激动不已的模样,觉得怪异。
明珠公主与陛下相认后,姿态高傲自大,从不把这些弟弟们放在眼里。
姜元栩被宫女们护着荡秋千时,明珠公主还亲手要推他下去。
这般自私寡情的人,怎么会在元栩昏迷后态度发生剧变,恨不得立即替元栩报仇呢?
实在太奇怪了。
难道这位戴面具的小公子同明珠公主有仇?
这样就说得通了。
只是……卓眠月暗暗紧了紧握着姜元栩的手,他不能容许明珠公主把他儿子当成报私仇的工具。
“陛下,殿下。”太医松开诊脉的手道,“五皇子应当是吃了大量的苦杏仁粉,在五皇子食碗内侧,臣也检查出了微量的苦杏仁。”
“吃多了苦杏仁会中毒的!”明珠公主惊道,“定是这歹徒强行喂给五弟的!”
“陛下。”卓眠月心痛于儿子年幼,竟要遭遇这等折腾不轻的祸事,又不想让嚣张跋扈的明珠公主得逞,只好提议道,“请陛下吩咐宫人搜身吧。”
女帝浅浅往前一挥,几个宫女就陆续走到蓁宝面前,准备搜身。
蓁宝坦然自若,摊开手让她们搜。
宫女对这个毒害五皇子的罪人存了气,搜身的用力扯了把蓁宝的腰带,抓住她手腕的动作也用了力。
还没等她继续发力,身后突地袭来一股刺骨骇心的冰冷寒意,冻得宫女浑身战栗,动作变得极度轻柔。
她细细在蓁宝全身摸索,终于在衣袖内侧发现了一小包带着颗粒的粉末。
交由太医诊断。
太医轻轻嗅了嗅,又尝了舌尖一点。
“陛下,果真是苦杏仁粉!”
此话一出,沈君英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真是这孩子下手害的五皇子?!
那他们姐弟俩接近她,是否也心怀叵测?
她怎能如此愚笨,将祸害亲自接回将军府?!
完了……一切都完了!
明珠公主眸中显露出得意洋洋的笑意。
“你谋害五皇子!按律当斩!沈君英包庇元凶,与凶手同罪!将军府上下所有家眷全部流放!”
一段话说得十分流畅自然,仿佛已在心中复述过无数次。
明珠公主稍稍扬起头颅,脸上全是快意与傲气。
“明珠好厉害啊。”女帝语气意味不明,只是声音极为轻柔,“才六岁就做起母皇的主了,今后这把皇椅,母皇让给你坐好不好?”
明珠公主虽性子骄横、行为猖獗,但好赖话她还是听得懂的。
闻言立即跪下,颤颤巍巍道:“明珠不敢僭越。”
母皇今日怎的如此奇怪?
她不是最疼自己的么?
她是在给五弟出气报仇啊!母皇为何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一点要处置沈君英以及她义子的意思都没有,难道她就不为皇子生气吗?
母皇就那么忌惮沈君英这个将军?
余光瞥见大大咧咧站着,看不出一丝胆怯害怕情绪的蓁宝。
明珠公主幸灾乐祸地冷笑一声。
愚蠢至极的贱刁民。
就算母皇现下生气她自作主张,这刁民也只有死路一条,如此可怜,就让她在这生命最后的时光嚣张一下吧。
她身为云姜最尊贵的公主,得罪她的后果只有一个:死!
这样一想,明珠公主心里对蓁宝的厌恶与不甘消了一大半。
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虽戴着面具,但看得出他和自己年纪一样大。
可她是云姜女皇的掌上明珠,众星捧月的存在。
他没有享受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说,马上就要被砍头了。
跟这般可怜凄惨的人计较,倒显得她肚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