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没了法子,犹豫半晌,才一咬牙,狠下心朝着外面喊:
“去叫江枕来!”
赵妈妈心中一惊,连忙去了,不一会,江枕终于姗姗来迟。
江枕心中也虚,他没想到自己随口骂了两句,就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他吓得都不敢出来了。
江枕老老实实的行礼,磕磕绊绊地问好,见没人叫他起来,他愣是不敢抬头。
他心中半是心虚,半是委屈。
宋清阮索性吃起了茶,不打算做这个坏人。
吃完了茶,她才悠悠擦着嘴角,柔声道:
“枕儿,你还跪着作甚?地上凉,快先起来。”
她声音柔,说得又十分真切,真真说到了江枕心中,叫他松了口气。
看这样子,母亲应当已经什么都料理好了吧。
他放下心来,脸上带了一丝笑,连忙站起来,刚起到一半,就听见江老夫人气恼地骂他:
“叫你起来你就起来?!叫你去上学你怎么不去!给我跪好了!”
江枕吓得腿一软,连忙又跪了下去,脸上觉得羞耻,眼中立即酸了,哼哧哼哧地抽泣起来。
宋清阮又道:“老夫人,您这是作甚?枕儿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能这么吓唬他。”
宋清阮又叫他起来。
江枕看亲娘一样看着她,双眼含泪,委屈巴巴地叫了声:“母亲。”
江老夫人更气了:“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江老夫人现在是气不打一处来,越看江枕越觉得气恼!
这孩子要是听话些,还用得着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跟在身后不住地操心吗?!
她还没老糊涂,有些事上,还是能分清利害的啊!
孙子再好,也抵不过侯府的安危!
旁人不知道,她一个老婆子还能不知道?!
今上早就想着法子料理侯府了。
当初江骁父子被埋伏导致战败虽是真的,但也得了今上早就想将侯府削爵的心!
这件事,只是刚好给了今上一个发挥的理由罢了!
最要紧的,还是今上刚登基时,江骁同今上的同胞兄弟宣摄王勾结,企图扶宣摄王上位,后来宣摄王被今上借助那手握禁卫军的掌印大人扳倒,侯府也跟着开始走下坡路。
若是这件事被有心人抓住,真同宋清阮说的那样,被人送到了今上眼前,怕是不得了了!
侯府现在,是真真走在宋国公府费尽心思给搭起来的这条钢丝线上!
江老夫人没好气的训他:
“我问你,那先生是不好好教你了,还是怎样,为何要出口辱骂他!”
江枕不知道其中的事,听见江老夫人语气忽然变得如此严厉,也不跟着顶,巴巴地将手拿出来:
“先生他……打我的手板!”
江枕委屈得不得了:“他教得没有母亲好!母亲不打我手板,说的我也能听懂,那先生教得都听不懂,见我不懂,就打我的手板!”
江枕跪着挪动双腿,眼泪汪汪的:
“打我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就连饭都吃不下!”
他后悔了!
他现在后悔死了!
那先生太严厉了,见了他第一眼就开始叫人将他的弹弓藏了起来,又敲打他不准这样那样,见他读书时上神,就开始打他的手板!
早知道就不哭闹着请先生了!
还不如宋清阮好呢!
江枕呜呜的哭着,突然听见赵夫人训他:
“先生的手板不是胡打的,定是你不好好读书才打你!”
“你这样委屈给谁看?当初不是你哭闹着不要你母亲教的?!”
江枕抬起头,怨恨地瞅了她一眼。
赵夫人的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怎么?觉得我说委屈你了,那先生总共就来了半月,你来我这躲了将近半月,在我那里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委屈?!”
赵夫人喋喋不休的训他,江枕就梗着脖子,使劲地给她白眼,眼中满是怨毒的恨意,全然没将她当做自己的祖母来看。
宋清阮则悠闲地坐在圆椅上,轻轻吹着手中的热茶。
权当听戏曲了。
江老夫人被吵得不行,也见不得旁人训她的孙子:
“你就歇歇吧!”
江老夫人埋怨道:“你现在恼他有什么用?你怎不去留那先生?怎不劝他去学?”
赵夫人自小便是不受委屈的性子,现如今火气又上来了,说话也没宋清阮那么讲究,直言道:
“老夫人?您没听清阮方才说的吗?怎么拦得住?我同清阮都快要被先生当成学生打手板了!还想叫我们做什么呢?”
“再说我不劝他,您自己叫人去我那里请的江枕,他可听您的?您看他现在的样子,我劝得住吗?”
“也不知道您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宠他!当初就应当不将他养进来!依我看,江清宴那孩子比他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她说一句,江老夫人脸就黑一圈,直到听见她拿出江清宴来,立即拍了桌子:
“够了!江清宴怎么能和枕儿比!”
江老夫人气得够呛,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今日,就叫人带着你去孙先生府上,你亲自去道歉!”
江枕不可思议地看着江老夫人:“曾祖母!”
怎么能叫他去道歉!
分明是先生做得不对在先!
若是先生做得对,他怎可能去辱骂先生?
江枕有些埋怨地看着江老夫人:
“曾祖母,连您也觉得孙儿做错了?”
江老夫人皱眉:“错不错的有什么要紧的!你只管认错便是了!”
江枕却犟着劲:“我没错,为何要道歉!”
江老夫人本就心烦不已,现又见他这般不听话,实在气得头昏:
“江枕,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江老夫人苦口婆心:“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江老夫人手都抖了:“枕儿,若是换成平日,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可这关乎到你往后的前途,不能如此任性啊!”
江枕依旧不改自己的心思:“大不了另寻一个先生就是了,再不行,叫母亲教我!”
江老夫人不住地拍着桌面,话赶话:
“这哪里是换个先生的事!”
江老夫人实在说不清这些道理,便叫宋清阮劝他。
宋清阮轻轻唤了他一声,叫他寻个凳子坐下先。
江枕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坦率的坐下。
“枕儿,你想叫我教你吗?”
江枕笑着,点头:“想,还是母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