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阮收拾银针的手停下,拿起手边包着东西的帕子给她:
“这里面是我脖间的玉佩,你好生寻个不显眼的地界,藏起来。”
宁枝震惊地看着她,伸手结果帕子:
“夫人,这又是为何?您是觉得枕二爷会再来偷?可您为何会知晓……”
她为何会知晓。
若是说起上一世江枕从什么时候给她下的毒,那可还真真有些难以说出个一二来。
但若是问她的玉佩是什么丢的,宋清阮能一口喝出且坚定地说,就是这两日。
这玉佩是她祖父给她亲手雕刻的,她又怎么能轻易搞丢了?
左不过那日江枕送了一串声称是自己做的项链来给她,讨着巧地要她换下来戴上,这才给了江枕偷玉佩的空子。
那时她想要找找,结果却被江老夫人一句丢了就丢了不要耽误孩子课业这句话堵了回去。
江枕又紧着捧着书来问她题,硬是缠了好几日,待她彻底没了找的心思,这才歇息下来。
所以,宋清阮才依着丢了玉佩的日子推算出,大抵这毒也是同时下进来的。
宋清阮以手背托着下巴笑笑,轻巧地望着她:
“这次不是来偷,是骗。”
宁枝看着缠绕在她脖间纤细的红绳:“那您脖间的这个是假的?”
宋清阮轻点着头:“前几日枕儿来时,看我脖间的玉佩时的眼神同那日看我手镯是一样的神情,我岂能不圆他这个梦?”
宁枝叹了口气:“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去吧。”宋清阮挥手叫她下去:“此事莫要声张。”
宁枝嗫嚅着唇,脑中想起前些日子这玉佩保了她命的事,总觉得收起来不安生。
她想了想,道:“夫人,要不奴婢将这玉佩上的绳换成长的,夫人系在腰间可好?也权当保个平安。”
宋清阮看了眼她手上帕子:“也好。”
这玉佩说是玉佩,其实也不必寻常的玉佩那般圆润,倒也扁些,系在腰间也不会叫人觉出些什么。
“那奴婢这就去。”宁枝脸上扬起一丝笑容,转身找针线去了。
宋清阮便低头将银针一一包好收起来,又翻出医书来,寻出赵臻亲手标出的那一页,看着上面的墨迹,心中又是一暖。
单从这墨迹上就能看出,这往后拢共满满三十页的字迹是一笔一划新写上去的。
这上面写的都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给旁人下毒。
宋清阮看着这些字,看着上面事无巨细地写着如何一步步制成毒药,又如何一步步下在旁人身上。
如同那个身材矮小地赵臻站在她身旁,穿着一身花乱撩眼的衣裳,无所谓的讪笑一声,挥舞着上手,手把手的教她如何在这深宅大院中自保,又如何亲自将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敌人杀死。
“恩师。”宋清阮轻轻唤了声,这一世重生,是何其有幸。
细白的手指抚摸上已经干涸的墨迹,手掌顺着纸张的纹路向下滑去,寻到了那能将人毒哑的一处,眼神坚定了起来:
“如今,也该是我为自己,索要前仇的时候了。”
待屋内逐渐昏暗,宋清阮眼前看不清了,这才惊觉,天已经黑下来了。
她揉了揉眼,发觉宁枝还没回来,只有宁棠一人在这候着,心中突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忙问道:
“宁枝怎还没回来?”
宁棠朝外面看了眼,道:“她说要用金丝软红绳编两股麻花编并环金刚结的才好看,戴在身上能也不咯人,想来是还没编完。”
宋清阮担忧的往外看:“去哪里寻金丝红绳了?”
这金丝软线最是难寻,侯府也不过得了两串,那还是当初江骁地父亲江佑没逝世时打今上手中赐下来的。
再不过便是她嫁人时从娘家带了一串过来,现如今也早早连着那些银子一并送了回去。
“你们且去寻寻,去池塘水多的地方……”
“夫人,宁枝回来了!”
不消宋清阮说完,宁棠便朝外伸头招呼着:“快些进来,打哪去了你?”
宁枝脸上带着笑意:“我编腰绳去了。”
宋清阮见她这便开心,劝告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管看着宁枝献宝似得将手中系了腰绳的玉佩送到她眼前:
“夫人,咱们进去试试?”
宋清阮心中叹了口气,却还是听了她的,起身进了内堂,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下,由宁枝将金丝软线的红绳系在腰间。
金线穿插的红绳仿佛包裹着鲜红的血液软软挂在她腰间凹进去的那处,腰绳编织的细若发丝,似是一道猩红色的血线浮现在嫩白的皮上,衬得她柳腰越发妖冶。
宁枝也就饱了一眼的眼福,转眼宋清阮便套上了松垮的素白内衬。
宋清阮隔着半透的内衬捏起那枚玉佩,轻轻摩挲着,打量着上面的金刚结:
“你这是……”
她垂着眼:“这是八年前我初嫁进来时,母亲送给你自己的金丝软线。”
宁枝笑笑:“奴婢用不上这些。”
她家小姐是用金枝玉叶养大的,打小就没吃过一点苦,自从来了侯府,不说过得舒不舒心,光是这些年老夫人明里暗里的连偷带拿的吸了小姐多少血?
小姐这一身穿素净衣裳的习惯,一穿就是八年,身上并无半点贵重首饰不说,为了同江老夫人周旋,还将自己的银子全都送了出去,这下穿得是越发素净了。
她就没见过几个嫁了人的还过得如此困苦的。
宋清阮浅低着头,不住地摸索上面的金刚结,心中万般感慨。
半晌她才抬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宁枝啊……”
宁枝抬眼看着她,轻笑着摇摇头,一主一仆之间无需多言。
翌日卯时,宋清阮才将将料理完手头上的事,便听见宁枝从外面进来道:
“夫人,枕二爷现端了一碗虾粥来找您请安,现下正在外面候着。”
宁枝道:“他竟比清宴少爷往日来的时辰还要早呢。”
宋清阮心中止不住冷笑,江枕啊江枕,重活一世,他还是如此耐不住性子。
这么着急的,就上赶着来杀她了。
宋清阮一向温和的声音冷了几分:
“叫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