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脸上窃喜顿时僵住,心怯畏怖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去看江老夫人,却见江老夫人满脸的无所谓。
江枕心下一寒,彻底相信江老夫人方才说的不是气话,江老夫人是真的不管他了,这回,他这个篓子捅得当真大了。
江枕嗫嚅着唇低头,一双眼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我,我只是想当个侠客才拿了刀在身上带着,我前些日子听戏曲上唱的侠客实在威风,便想着拿刀子在身上藏着……”
江枕的声音逐渐坚定,骤然抬头看向她:“母亲,儿子怎能,怎敢对您有这般不孝的心思?!”
“母亲,近来府中发生了何事?”
江枕似是不解地哭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能叫母亲疑心到儿子身上?儿子绝对没有伤人之心,也绝对不敢去伤人,拿着这刀子只是为了过过瘾,却不料被那江清宴惹急了眼,一时失手才伤了他。”
江枕如杜鹃啼血般嚎叫着自己的无辜,“儿子知晓自己的一时兴起伤了人酿成了大祸,儿子现下回想过来便悔断了肠,早知现下儿子当时便不管江清宴说了什么,不同他置气,由着他说个尽兴便是,母亲身体安康又如何会出事呢?”
江枕哭成了泪人,满眼都是委屈:“是以儿子才会拿着刀,才会在去给你请安的路上撞见了江清宴,儿子并非是您说的那样想要杀了您啊!”
江枕大声嚎叫着:“母亲,您怎能将儿子想得如此坏!您对儿子有着养育之恩,您可是我的亲娘啊!”
宋清阮安然坐着,淡然瞧着江枕自圆其说,越听越觉得可笑。
她都成了他的亲娘了。
分明清晨才将毒茶送到她眼前,满眼期待地催促着她喝下去又欢天喜地地离开,若是他的亲娘,那么江枕做这些事时,他脑中想的是什么?
他分明知晓这是能毒死人的茶!
江枕每每做这件事的时候,眼中写满了对她死后,对他日后登堂入室稳坐侯府主位的渴望、贪婪、虚荣和兴奋。
唯独没有半分愧疚和害怕。
可现下却跪在她眼前,口口声声地哭喊着自己不敢有杀人的心思,还妄想当个侠士。
宋清阮掩下心中的讥讽,淡然开口道:“原是叫你蒙了冤。”
江枕连忙点头,却又紧着摇头:“母亲如此想也是情有可原,母亲不是说近来府中有不少不好的风言风语,那么母亲警惕些也是好的。”
“儿子不怪母亲,儿子只是伤心母亲为何连儿子都不敢信?儿子想许是自己有何地方做得不够好,这才叫母亲生了疑心,不怪母亲,是儿子做得不好。”
说完,江枕眯起眼看宋清阮。
他都这么说了,宋清阮肯定不能再怪罪他了。
他只是因为贪玩才拿了刀子在身上,又是江清宴先来招惹的他,他这才伸手捅了人,至于别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什么叶罗懿的死活?他作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应该是不知晓且不关心的。
宋清阮轻笑了声,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确实不能因着不孝的由头罚江枕了,再说,她还要来给江老夫人瞧瞧她始终是个被蒙在鼓中什么都不知晓愚昧妇人呢。
“枕儿,你站起来。”
宋清阮抬手去扶他,继续道:“如此,便是江清宴的不对了。”
江枕心下一喜,抬腿便要站起来,却又被江老夫人的一句话压了下去:
“跪好了。”
江枕怨恨地看向江老夫人,不情不愿地跪好。
“老夫人,母亲都说没事要我起来了,你还叫我跪着作甚?”
江老夫人沉脸睨了眼江枕,他以为三言两语平了自己的嫌疑万事大吉了,殊不知这是宋清阮给他设下的鸿门宴,叫人卖了还得笑着跟人家数钱,亏他还反过来埋怨自己,江老夫人越发不满:
“你一个庶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去捅你哥哥,一时气急可不是个能顶罪的好由头!”
江枕恶狠狠地白了江老夫人一眼:“母亲都不怪我了!”
江老夫人毫不留情地说:“你母亲不怪你,我可放不了你!”
江老夫人看向宋清阮,言辞坚定:“清宴是否说了那般混账话你过后再议,只是枕儿这孩子身上这毛病得治一治了!”
适才提到嘴边要给江枕挖坑的话被江老夫人堵了回去,宋清阮莞尔一笑,并不心急紧着料理江枕,复而点头道:
“枕儿身上有什么毛病?恕孙媳愚昧实在瞧不出来。”
宋清阮并不介意顺口挑拨下这祖孙两人的关系:“清阮瞧着这孩子聪慧又明事理,还孝顺得很,实在不知老夫人您说的毛病意欲何指?”
江枕赞同地点头,像针尖对上麦芒似地敌视江老夫人一眼。
江老夫人心中又起了猜疑,眼下瞧着宋清阮的话倒是顺耳得很,也未见她提及那叶罗懿一句,若是不知晓的还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可宋清阮若是已然知晓江枕的身世,依着她先前容不下叶罗懿那般赶尽杀绝的做派,定然也绝对容不下江枕的。
宋清阮大可直接过来闹,直言江枕的身世亦或是借着这由头将人赶出去,左右她连同江骁一起骗了宋清阮,便是真的闹开了她也没理没脸地护着。
宋清阮这般聪慧又怎看不透这层关系?否然江清宴又怎会当着江枕的面说节哀这样的话?可她非但没有吱声,甚至还转过头来夸赞江枕有孝道。
这倒拿的江老夫人一时吃不准宋清阮的心思,只得讪笑一声:
“清阮,你入了这侯府八年未曾有过自己亲生的孩子,我这瞧着也心急眼馋得紧,好容易认了这孩子进侯府,我也喜欢得紧,拿他当自己的亲曾孙子看待,可这孩子偏仰仗我的疼爱不将这嫡庶之分放在眼中。”
江老夫人一顿,打量着她的脸色又道:
“自……自上次两孩子落水一事我便觉出这孩子不甚敬重他的哥哥,却不料这回直接将人捅伤了,行事鲁莽横冲直撞像个野孩子似的!”
江枕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说他,连他爹娘都不敢,这个老婆子居然敢这么说他,江枕怒吼道:
“你说谁是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