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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红润
    宋清阮心下一滞,突地想起当年她卧病时江老夫人的身子也跟着倒下了,那时她还当江老夫人年岁大了得病,那病情同她的病情几乎一模一样。

    体虚畏寒又多梦无力,最终整日整日的咳嗽,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起初宋清阮尚能拖着病体没日没夜地卧在江老夫人房内侍疾,后见府医治不好江老夫人便求了她娘家的人给江老夫人请了神医来诊治。

    只是那神医踱步进屋看了江老夫人一眼后便讪讪离去,无论她如何问都只说是灯枯油尽无力回天,那神医临走前欲言又止地看向她,轻声道:

    “夫人,您可要照看好自己的身子。”

    宋清阮只当他看出自己的劳累,愁眉点头应下,可侯府中连个能顶用的男子都没有,倘若她不做,那还有谁来做?

    那时江枕已然考中举人,宋清阮一面要照顾江枕的仕途,一面要照看江老夫人的身子,还要抽出精神来料理侯府中大小事,不过数月便倒了下去。

    卧在榻上时依旧要照常料理手头上的要紧的事,那时她还日日差人去问江老夫人的的病情如何了。

    她倒下那年江枕十二岁,她二十六岁,她的身子随着年岁的增长同谢掉的花儿一般衰败下去,她开始吃不喜下,睡不着,白日没了精神,连喘气都费劲。

    渐渐地,她的身子终于像那只熬不下去的鹰一般昏昏沉沉起来,她整日地睡不醒,一睁眼分不清今夕是何年,更是想不起来江老夫人的事。

    直到她二十九岁那年,江老夫人彻底消失在她眼前,好似府上没有这个人一般,丫鬟婆子不再来回禀老夫人的事,她混混沌沌地被身边的丫鬟捂住了眼睛,挡住了耳朵,看不清眼前事是真是假,听不清那些话的真伪,但她知晓,至少在她眼前,她没瞧见也没听见侯府办了丧事。

    连那日黄昏她回光返照命人去寻江枕要安顿他日后未来却迎来江枕带着叶罗懿回来时,她也未曾瞧见江老夫人来见一见她的孙子,她的曾孙。

    亦不在江骁口听闻江老夫人现状如何。

    自然,那时她满心都是被背叛的恨意,自然顾不上江老夫人是死是活,现下细细想来,江老夫人怕是也早早被叶罗懿盯上了性命。

    宋清阮扶额,重活一世,她只顾着去提防叶罗懿和江老夫人了,倒是忘了叶罗懿同江老夫人两人不合一事了。

    江老夫人瞧不上叶罗懿这等上不了台面的流氓,叶罗懿也记恨江老夫人几次三番的坏了她的好事。

    宋清阮凝神打量着赵妈妈,上一世赵妈妈对江老夫人可谓是忠心耿耿,这毒断然不是赵妈妈下进去的。

    那便是叶罗懿下的,依照她毒发的日子来算,她是足足吃了七年才倒下,那江老夫人毒发的比她要早一年,那么江老夫人这毒是在早她一年吃下的?

    不,那时江枕都未曾进侯府,再说上一世叶罗懿过得顺风顺水,更提不上对江老夫人心生记恨了,唯一的可能便是瞧着江枕考中举人后用不上她了,江骁便想着动手除掉她好扶着叶罗懿当上主母。

    而江老夫人又瞧不上叶罗懿,断然不能叫叶罗懿做主母,两人之间的矛盾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一直到她死足足三年的功夫,足够叶罗懿加大了剂量毒死江老夫人,没了江老夫人的阻碍,江骁这才顺理成章的带着叶罗懿回来。

    否然,江骁和叶罗懿哪有那么好的耐性再叫她活上三年,而非在江枕考上进士那年直接出来?

    宋清阮冷哼一声,叶罗懿当真打了一手好算盘!

    掐着日子留她的性命,怕是在江骁那里,江老夫人的死也是个谜题。

    只是今时今日,暗害江老夫人的人换成了赵妈妈。

    宋清阮浅浅呼出一口气,她总是隐隐觉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这一切不停地加快加快再加快。

    分明应当在几年后出现的养颜水骤然问世,分明应当在后三年后才暗害江老夫人的毒药也提前了。

    她也要加快脚程了。

    宋清阮望向赵妈妈:“我知晓了,你且下去吧。”

    她照例抬手,宁枝照例赏了她一把金瓜子。

    赵妈妈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直到瞧见宋清阮挥手赏金瓜子后顿时喜笑颜开。

    太好了,这就说明夫人现在同她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无论她做什么都有宋清阮护着了!

    赵妈妈双手捧着金瓜子呲牙道:“那奴婢可还要将这墙粉送到叶罗懿手上做做样子?”

    宋清阮举目颔首:“老夫人派你作甚,你便做是了。”

    “好嘞,奴婢知晓了!”

    宋清阮转眼看向铜镜中的人,轻声道:“清宴今日如何了?”

    站在身后为她簪发的宁枝轻笑了声:“清早秋菊来回说今日为清宴少爷上药时瞧见好了许多,道那药膏真真管用,清宴少爷自个都说不怎么痛了呢。”

    宋清阮无奈低头:“清宴是讨我安心呢,哪能不痛,这又不是什么神药。”

    “罢了,管用便好。”

    髢髻梳好,宁枝犹豫着问道:

    “夫人,江老夫人卧病,咱们可要去侍疾?”

    宋清阮垂眼:“不去。”

    江老夫人拉不下脸来叫她去,她巴巴地上赶着去作甚?

    宋清阮便起身出内堂料理来回禀事的丫鬟婆子,左右不是大事,大多都是来领牌子讨银子修东西的。

    只是这前来领牌子的丫鬟婆子愣是比旁日多了个,讨得宋清阮皱眉紧紧盯着那婆子的脸。

    这张脸比起前些日子更红润了许多。

    宋清阮心下一窒,打量着婆子的脸道:“你原是管着清宴的小厨房领头婆子,前些日子我去小厨房时并未见到有什么东西毁了,怎的今日便道烂了簸箕要修补的?”

    打从前面几个来回桌子坏了椅子掉漆了时她便觉得不对,若论起这府上的东西,没人比她更清楚,什么东西坏了,什么物件损了她心中都是有数的。

    前面她不做声只不过想着这些老物件总有坏了的那日,只是这样的东西突地在一日内像是筹谋好了似的齐齐坏了,这便不对了。

    她现下倒不心痛这银子如何往外出,总归都是直接派到江老夫人眼前去讨江老夫人的银子,她忧心的是这婆子红润下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