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滞,又尴尬的笑笑:“人活在在世怎能不犯错呢?便是本宫和今上再有意想要弥补,如何的吃斋年念佛,可……”
“可终究抵不过,世间的恶人作恶啊。”
郁斬这些话,说的在座的人胆战心惊,自古以来又有几个臣子敢这样同君上无理?
怕也就只有郁斬一人了。
只是郁斬再嚣张狂妄,也终究不是一国之君,终究改变不了延安帝的意思,加之这件事事关国运,一个整不好就成了千古罪人。
也罢,只管叫自己的孩子前去凑个热闹便是了,左右不让他答对,不让他去趟这个浑水就是。
剩下的,就看是哪个倒霉的孩子被捧着奉上祭坛祭天了。
眼前,郁斬尚有要再阻拦的架势,宋清阮权衡左右后,起身道:“今上,不知这乡试的时日实安排在何时?”
她垂眼不去看延安帝的眼,却也能感觉到延安帝满是宽慰的眼神看着她,郁斬的义妹发话,郁斬又是如此宠爱他的义妹,自然不会再阻拦。
宋清阮不光感受到了延安帝的眼神,还感受到了郁斬那份带了些许失望的眼神。
依着他的野心来,他是想要一个同样与他一般野心勃勃的义妹,能在他掀桌子的时候呐喊助威,能在他手刃豺狼时帮忙围堵吧?
宋清阮想,可惜她不是这样的人,她现在和郁斬是绑在一起的,饶是势力如日中天的郁斬,也不好同皇权,同国运抗争,他会被世人谴责唾骂的。
说严重一些,倘若日后东窗事发,这些话都是能要了郁斬命的东西。
她屏气,尽量忽略掉郁斬的眼神,听见延安帝道:“定在今年深冬,也好过个好年。”
宋清阮暗暗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教江清宴藏拙。
“臣妾知晓。”
一曲终,宴席散,官员左右结伴出了慈宁宫,宋清阮站在慈宁宫门前,等着被延安帝留下的郁斬归来。
这件事得说开,她不能叫郁斬认为她是个拔了牙的幼虎。
世人无利不起早,自然,无利不结伴。
郁斬帮了她,让她瞧见了他的爪牙,自然地,她也要让郁斬看见她的爪牙。
看见她的爪牙,是藏在皮下的。
宋清阮安然地站在慈宁宫牌匾下,抬眼瞧见文勇侯和文勇侯夫人相伴走来,文勇侯夫人面色担忧:
“清阮,我尚记得你母亲说过,你过继来的两个孩子将将八岁,且你将自己的嫡长子带回国公府上瞧过,你母亲对这个孩子颇为喜欢,倒是宋国公亦在暗中教导他?”
宋清阮抿唇点头:“是,已然开蒙了。”
文勇侯夫人叹了口气:“这还如何是好啊?”
文勇侯夫人替她犯愁:“适才在宴席上,掌印大人这话说的虽然直白,但到底一眼敲出了今上的心思,且今上也未曾回答掌印大人那句可是要祭天的话。”
“最最要命的是,这件事,这些孩子的安危,可不是在今上的手中捏着,而是在一介小小的钦天监手中,若真同掌印大人所言,怕是要多出许些贪官了。”
“你这孩子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若是落了榜,武定侯府和你的脸面可就挂不住了,若是去了……”
文勇侯夫人急得上手拍了下文勇侯的胳膊:“你想想法子啊!还能看着她的孩子送死不成啊!”
文勇侯一哆嗦,道:“这种情形下,脸面还有何要紧的!”
“你的意思是?故意不答对?”
文勇侯夫人疑惑道:“只是这样,也难保届时不会叫钦天监看上!”
“今上适才不是说了?考试的时候钦天监全程看着,若是瞧着谁顺眼,大可直接破例将人留下来,届时便是假装不认识字都难逃一劫!”
宋清阮心神一动,试探地问道:“二位可能猜出,今上想要给这状元郎一个什么位份?”
文勇侯夫人又戳了戳文勇侯,“你想想。”
文勇侯顺着胡须,细细想着:“若是状元郎,还是背负着国运这般情形的,大抵不会给太低的官职,往上瞧的话,那些有所空缺的位置,大抵是一品二品的了。”
宋清阮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见文勇侯淡然道:“一品,本朝暂且还没有谁能胜任,自然,依照本朝的制度,一品一般都是生前有所大业,死后才追封的,那么就剩下二品了。”
一个殿试的状元郎,上来就是二品,这也够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想要坐上的位置了。
“二品,可有何?”
文勇侯道:“二品,倒是缺个丞相。”
丞相?!
宋清阮耳边一阵嗡鸣,上一世,江清宴就是丞相。
还被今上虚提了十个年头的岁数,一举成了最年轻的丞相,自然,也是当朝第一个丞相,若是没出错的话,江清宴这一世,大抵还是个丞相。
她只知晓江清宴上一世落榜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相见就已经站在高峰,她曾想过江清宴这一路往上爬得有多艰难,要与豺狼虎豹为敌,要与魑魅魍魉相斗,直到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这些,都是她设想过的,直到今日她才赫然反应过来,江清宴不仅仅单纯只是杀出一条血路这么简单,而是……
而是在三年后的关节眼上,赌上了自己的命,为自己博得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
但,依照眼前的情况来看,延安帝现下还没发现大旱要来的预兆,只当这是天生异象,是以,便是发现也要等三年后,也就是像今日一般,在省考后的殿试上挑选人,最后寻上了自报家门的江清宴。
只不过唯一的变数是,今上的决策同叶罗懿的养颜水一般,提前三年问世了。
宋清阮倒吸一口凉气,脑中赫然想起一件事。
那么,江清宴的死因也是这个?
看似是被奸臣陷害,实则是被今上祭天杀死了?
这么说来,这一回,无论江清宴如何躲避,都逃不过被钦天监点中的命运?
不,不行。
宋清阮一张脸渐渐白了下来,若是这样,这次乡试,江清宴无论如何都不能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