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敏儿被贾琮喂了小半碗粥水,吞咽的动作牵动伤口的痛楚,便再也无法下咽。
但是昏睡两天,身体本极度空乏虚弱,粥水入腹,还是让身体得到很大的缓和。
贾琮又将邹敏儿扶着躺下休息,突然神情有些纠结尴尬,一副欲言而止的神情。
邹敏儿见了他的模样,眨了一下明媚的双眸,有些纳闷的问道:“你怎么了?”
贾琮硬着头皮说道:“张先生走的时候交待,每十二个时辰要给你更换伤药,重新包扎,才能让伤口加快愈合。”
前两次贾琮给她敷药包扎,邹敏儿都在昏迷当中,即便做再私隐暧昧之事,对方也是毫无知觉,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邹敏儿已经苏醒,他总不能把对方打晕,再给她解衣换药。
其实这种事情,不管是对方有没有昏迷,除了医者父母心,非亲非故男女私授,都算是离经叛道。
只是性命攸关之下,邹敏儿又需掩人耳目,假死求生,这小院中除了贾琮再无别人,好像也不可能假手于人。
邹敏儿俏脸火红,眉头微蹙,有些无奈的瞪着贾琮。
不过贾琮这种行为,也不是第一次了,大概早已打破了人家姑娘的底线。
邹敏儿看贾琮的目光,很有些凶巴巴的意思,不过似乎别无他法……。
口中的话语都是虚弱的无奈柔软:“那你要快些……。”说完便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似乎打定主意,眼不见心不烦。
贾琮将张友朋留下的伤药、绷带等东西取出,又去厨房烧了滚水,准备了沸煮过的棉布。
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又关了门窗,将床帐也轻轻放下,遮蔽可能得风尘,用早买来的烈酒净过双手。
后世遇到这种严重刀伤,因为有消炎药剂,伤口感染的危险被降到极低。
如今这个时代,可是没有这些东西。
贾琮这些准备动作,有些是得了名医张友朋的指点,有些却是他依据后世的知识,自己叠加上去的。
邹敏儿重伤后当晚,曾经发过一次低烧,幸亏有张友朋金针祛引邪气,又用药剂灌服,才褪去了低烧。
当时在贾琮看来,伤后发烧,已是极凶险之事。
如果邹敏儿伤重欲死,身体发烧,情况也就更加凶险,如果不是张友朋在场,而是普通的庸医,后果只怕不可收拾。
如今张友朋在外,万一贾琮换药包扎时受了感染,埋下隐患,可是叫天天不应,所以她不敢有半点大意。
将自己两世知识中,能想到的愈发感染的措施,都不厌其烦的做了一遍。
邹敏儿见贾琮事无巨细忙碌了一通,又察觉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心神不自禁的紧张。
……
虽然双眼紧闭,她依然清晰感觉到贾琮的身子靠近,并伸手依次解开她小衣的盘扣。
虽然她清楚换药是怎么回事,但是事到临头还是羞怯难当,身体不由自主的绷紧。
等到小衣被完全解开,酥胸雪腹一片清凉,她整个身体已不由自主颤抖,只是咬紧牙关不肯示弱。
邹敏儿的异常反应,让本来心神镇定的贾琮,一下变得旖念从生,被眼前如玉雪肤,曲线起伏,妙相横生,晃得热血上涌。
手指碰到丝滑的肌肤,差点有些把持不住,他强自稳住心神,将邹敏儿的身子侧卧,慢慢的解开她身上的绷带。
又用一条沸煮过的棉布,将伤口的旧药除去,把伤口周边的微微发红的肌肤,小心擦拭清理。
床帐之内,侧卧身子的邹敏儿,忍耐着绷带拆开时,牵动伤口发出的隐痛。
贾琮的双手因为处理伤口,不断触碰到她的肌肤,她能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
但是每一次肌肤相接,都让她生出阵阵绵软战栗,连伤口的疼痛都不再感觉到。
床帐内两个两个隐约交叠的人影,弥漫着古怪的旖旎暧昧的味道。
……
贾琮将邹敏儿胸腹和背后的伤口清理完毕,又取出张友朋留下的刀伤秘药。
那刀伤秘药是漆黑的膏状,贾琮一打开药盒,辛辣刺鼻的古怪药味便在房间里弥散。
对这种古怪的药味,贾琮有些熟悉,那次张友朋给封氏治疗短指,用的就是这种秘药。
当年他初遇曲泓秀,在那坐荒山的山洞之中,给曲泓秀背上的刀伤敷药。
曲泓秀随身的伤药,不管是形色,还是气味,都和张友朋的秘药十分相似。
甚至后来贾琮被贾赦背鞭打成重伤,曲泓秀也用那伤药给他治伤,效果还甚是神奇。
贾琮也曾向曲泓秀说起此事,但曲泓秀根本不认识张友朋其人,而她的伤药秘方是曲家家传。
中医历来就是百家相通,中药膏剂,疗效相似,大概所用的药材也大同小异,所以形状和气味相似,也在情理之中。
贾琮细心在邹敏儿胸腹和后备的创口,涂上散发辛辣味道的药膏。
膏体接触到伤口,邹敏儿便感到钻心的疼痛,挣出了一身冷汗。
他拿棉布擦去邹敏儿身上沁出的汗水,再用干净绷带把她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又帮她重新穿好小衣。
或许是贾琮毫无遮拦的亲昵举动,也或许是膏药侵入伤口的剧痛,让邹敏儿满脸通红难褪,气息娇喘,脑中一阵晕眩。
贾琮又给她盖好薄被,挂起床帐,又将窗户打开,让院子里清凉的空气流入室内。
贾琮回头时,看到邹敏儿愣愣看着他,见他回头连忙把目光转开。
当晚,他担心邹敏儿换药之后,伤势会有反复,照例在她床前的藤椅上过了一夜。
……
如此过去两天,贾琮每日给邹敏儿喂粥、清洗、敷药、包扎,原先让人尴尬的亲昵暧昧,也变得有些习以为常。
等到张友朋配置完秘药回来,发现邹敏儿伤势恢复,竟比他的预想好要好些。
他将配置好的足量外敷伤药交给贾琮,为邹敏儿把脉诊断之后,确定刀伤稳定,又开了方子汤药用于内服。
如此内外兼攻,文武相济,邹敏儿的伤情恢复的更快些。
等到邹敏儿伤势缓和,贾琮又偷进了趟清音阁内院,从邹敏儿房中书案夹层中取走密藏的文牍令牌。
又按邹敏儿的提示,去了清音阁器房中取走了她那具随身琵琶。
因为贾琮和邹敏儿尽人皆知的关系,阁中管事也没阻拦他取走这具琵琶,只当威远伯过于多情,取了邹娘子的乐器作为纪念。
当日这把琵琶并没放在邹敏儿的房中,而是存放在清音阁的器室中,这是清音阁娘子存放乐器的惯例。
所以,当日水罗刹将邹敏儿的房间搜遍,却没有接触到这把琵琶。
……
等到贾琮将东西带回明泽巷,邹敏儿卸掉琵琶的琴头,从里面取出一份密藏的文牍递给贾琮。
贾琮一脸诧异,打开文牍一看,竟是金陵都指挥使杜衡鑫的履事密档,上面还被邹敏儿标注了很多文字。
邹敏儿说道:“当日为了查张康年的底细,你让我从中车司密劄中,调集卫军四品以上武官的履事密档。
但是其中并不包括杜衡鑫。”
贾琮说道:“那是因为杜衡鑫贵为正二品都指挥使,是张康年的上司,不可能被他辖制,所以不在存疑之列。”
邹敏儿说道:“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后来调集了他的履事案牍,也并不是因为怀疑他,而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你还记得那天你问过金陵杜家的来历?
贾琮自然记得此事,说道:“鑫春号曾向金陵甄家购买了城东一座农庄,这所农庄的前主人就是金陵杜家。
我听说十五年前杜家在金陵很有来历,所以有些好奇,你又是从小长于金陵,才会向你打听。”
邹敏儿听了这话,微微有些意外,当时贾琮向她打听时,并没有说起名下农庄出自杜家的事,竟然是她自己想岔了?
当初贾琮向她打听杜家,她因私心怀疑贾琮生母和杜家有关联。
所以让许七娘利用中车司力量,查探金陵杜家的底细,而最终查探出的结果,不仅出人意料,而且牵连甚大。
许七娘劝诫邹敏儿不要再介入此事,因此邹敏儿从未和外人提起此事。
……
如果是以前,她对贾琮多有心结,有些话会存在心里,并不会对他说。
但是经过清音阁那场刺杀,她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如果不是贾琮及时救助,她早活不成了。
而且这几日贾琮亲昵无间的照顾,男女之间最私密的事,几乎都做了遍,对她内心的冲击难以言喻。
或许是出于女子的天性,在不知觉中,往日那些坚硬的隔阂,渐渐变得软弱无力,若有若无。
而且杜家之事,按许七娘最终查探出来的结果,邹敏儿事后回想无数次,觉得自己最初的揣测,并不是毫无道理。
她觉得应该让贾琮知道此事,她略想了一想,就将当日心中私虑,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当日我听你突然问起金陵杜家,我想到你的生母就是姓杜,以为你怀疑杜家和你生母出身有关。
就让中车司的人做了查访,得知了当年杜家的很多隐秘。”
贾琮听了这话,心中猛然一跳,当日向邹敏儿打听金陵杜家,倒并没有将生母的出身,和金陵杜家相联系。
毕竟天下姓杜的人家怎么多,不可能只要姓杜,就和自己生母杜锦娘相关。
不过邹敏儿的话却勾起了他的心事,当年他侦破水监司大案,又向嘉昭帝上书火器建营方略,因累计功勋,生母被追封诰命。
从那个时候起,贾琮对这个从未谋面的生母,就产生了好奇心,曾经花了一些心思,在神京查询生母的出身来历。
但他唯一可以追溯的线索,就是生母杜锦娘曾是神京云燕楼的淸倌花魁。
如今云燕楼依然还在,贾琮曾让江流在云燕楼查询当年的旧人,借此查出生母的出身籍贯。
但是最后查访的结果,却让人感到异常怪异。
十几年前云燕楼中可能认识杜锦娘的旧人,如今竟然一个都找不到了。
虽然青楼楚馆吃得是青春饭,十五年的时间足够楼中迎客的姑娘换了几茬。
如果连店老板、老鸨、伙计、杂役都换了个干净,这事情就变得有些诡异了。
只是神京的青楼实在不少,十几年的漫长时间里,兴衰起落,人员流散,都是市井寻常之事。
从没人像贾琮那样,以自己生母的情况,来联系与她相关之人的流散。
所以让贾琮觉得怪异的事情,在旁人的认知中或是不足为奇,或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蹊跷。
他也问过自己的奶娘赵嬷嬷,结果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生母的籍贯来历。
而且赵嬷嬷在东路院呆了十几年,对院子中的事情知之甚详。
据她说连贾赦都说不清,当年他抬进院中的女人,到底是什么籍贯来历。
其实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点都不算奇怪,因为被买入青楼的女子,都不会和人说起自己的家世出身,以免辱没家门。
所以要查访一个去世十五年的花魁娘子的出身,就变得愈发困难了。
……
也不知道当时邹敏儿是如何突发奇想,居然觉得自己生母和金陵杜家有关。
贾琮说道:“我的生母虽然姓杜,但是当年流落神京,而且过世多年,出身籍贯都无法查证。
我当初和你打听金陵杜家,倒是没有这层意思。”
邹敏儿听了这话,见贾琮眉头微锁,目光中有探究和迷惑。
她想到贾琮早就流传的离奇身世,他是从来都没见过生母的,他必定也因此耿耿于怀,想到这些,心中也不禁微微发软。
只是这件事,自己也没办法帮到他。
邹敏儿将那日许七娘从六合打听的杜家典故,一五一十和贾琮说了一遍。
邹敏儿得的的信息中,关于杜家因勾结隐门而被朝廷抄家灭族的部分,贾琮早就从曲泓秀的口中得知。
但是,当年在金陵承办杜家大案之人,居然就是当今的嘉昭帝。
而且,当年杜家覆灭,居然和十五年前皇权更迭相关,几乎在此事发生前后,太上皇退位,当今圣上登上皇位。
甚至,杜家灭族之后,承办此案的官员也都不得善终。
这些令人惊悚的信息,却是贾琮第一次听说。
他实在没想到,当初只是让他感到有些好奇的杜家,其背后居然隐藏如此幽深复杂的内幕。
最引起他注意的是,根据邹敏儿的讲述,杜家嫡系男丁全部被处决,家中女眷都被发卖或充入教坊司。
但因这些女眷的文牍资料,离奇焚毁或失踪,神京和金陵远隔千里,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备档案。
最终这些杜家女眷的详细下落,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整件事听起来,明显是有人想要掩盖一些重要的信息,包括哪些不得善终的官员,湮没下落的杜家女眷。
而自己的生母在差不多的时间段,沦落青楼,家世籍贯无从考证,两件表面毫无关联的事情,确包含着某种隐约的巧合。
贾琮想明白这些关窍,心中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难道邹敏儿原先并无根据的揣测,难道真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邹敏儿见到贾琮的脸色突然有些变化,但是她不像贾琮那样,曾对杜锦娘的身份做过查探,自然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
她继续说道:“当年杜家覆灭,不仅杜氏嫡脉所有男丁,自家主杜衡昌以下都被处决,连杜家偏房子弟都收到牵连获罪。
唯独有一名杜家子弟,不仅逃过这场灭门浩劫,而且置身事外,平步青云,至今仍在金陵做得高官,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贾琮看着手中这份案牍文书,似乎一股凉气从心中生出,直冲天灵,浑身没来由生出一股寒意。
他口中喃喃自语一般说道:“这个逃脱大难的杜家子弟,就是金陵都指挥使杜衡鑫!”
邹敏儿说道:“当年杜家大案,因为牵扯事情复杂,似乎被朝廷有意掩盖,加上过去时间长久,知道真相底细的人很少。
如果不知道杜家家主杜衡昌的名字,谁会联想到金陵城武官阶最高的正二品都指挥使。
杜衡昌和杜衡鑫,从两人的名字就能看出,他们是同宗同脉。
金陵都指挥使杜衡鑫,正是当年勾结隐门而被朝廷斩杀,杜家家主杜衡昌的偏房族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