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和郑直达成的谅解,八月十八,郑虤成亲之日,郭勋送来贺礼就顺理成章了。因为陈瑛还在丧期,所以他没有出面,而是由他的兄弟郭勖来送的。
这次依旧是一处二进院子,还在御河中桥,看来郭勋这次是把刘、焦两家得罪的不轻。算上禄米仓还有郑宽的那处,郭家在郑家身上可是着实下了力气。
郑直如今自然看不上这些,却对郭勋有些同情,当然,这种同情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同情。谁又不是为了家族活着。
“牵稳了。”身后传来了郑虤的斥责。
郑直懒得计较,毕竟今日是对方大喜的日子,也是郑家露脸的时候。因此破罐子破摔的郑虤昨日提出让郑直为他牵马,郑直并没有丝毫迟疑就答应了下来。
许家的宅子在明照坊内的鞍子巷,众人一早响了晨钟之后,就出了门,待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到了巷口。早就等着的许家人立刻开始点燃花炮。
郑虤勒马停稳,朱千户等人赶忙把马凳放好,扶着他下马。郑虎也走了过来,站到了不远处。众人不是上赶着郑虤,而是怕这厮抽风,闹出啥荒唐事。毕竟让亲兄弟牵马迎亲,这种事谁也没有听过。
郑直正要去拴马,朱百户赶忙凑了过来“五郎,俺来。”接过缰绳,拉着马向不远处的拴马桩走去。
郑直拍拍手,站在外围看许家人拦门。突然他闻到了一股呛鼻子的味道,一扭头,看到了一个文士拿着一根棍子叼在嘴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棍子的另一端忽明忽暗,不时冒出缕缕青烟“敢问兄台,这是何物?”
“哦。”文士早就看到郑直刚刚在牵马,有些爱搭不理的回了一句“烟。”惜字如金的再不多讲。
郑直也不再追问,抬脚向另一边挪挪。这东西很难闻,也不晓得有啥可抽的,还抽出来傲慢了。
“郑监生,请。”正在这时,许泰凑了过来,递给郑直一根类似刚刚文士手中的长杆“尝尝,这东西提神。”
郑直不明所以,只好学着刚刚那人叼在嘴里,许泰立刻拿出火镰为郑直点着“这开始需要不停嘬,直到嘬着为止……”
郑直一听,嘬,谁不会啊,如今他哪夜不嘬,还不停的换着嘬。不由吸岔了气,剧烈咳嗽起来。
“没事,没事。头回都这样。”许泰笑道“慢慢就习惯了。”
郑直本来以为是许泰给他台阶,不想再抽时,果然好了很多。几次之后,烟杆终于冒出了一缕青烟“多谢茵兄。”
“郑监生喜欢就好。”许泰笑道“这是俺家故旧从湖广托人带来的烟丝。开始俺也抽不惯,可如今每日总想着抽一锅。”讲完又递给郑直一个小瓷瓶“这东西一样,叫鼻烟,放在鼻子前,提神,郑监生可试试。”
郑直早就听人讲湖广物产丰富,原本还不服气,如今看到这闻所未闻的烟丝,鼻烟,还有肥羊坊用的辣椒,信了“这东西啥价钱?”
“俺也不晓得。”许泰解释道“都是送的,郑监生喜欢,俺让人准备些,一会拿来。”
郑直赶忙道谢,他倒不是贪便宜没够,而是想到了东门号。自从他接手之后,这段日子一直在整顿,同时他也不愿意吊死在马料这一条路子上。如今见到了烟丝,鼻烟,还有辣椒,他打算过一阵亲自去一趟湖广见识见识,顺便开拓出一条新路。
“接新娘子喽。”远处传来了起哄声,众人看去,只见郑虤被众人簇拥着进了许家大门。
“相冲?”张延龄冷着脸,一碗茶水泼了过去“你他娘的早干嘛去了?俺等到今日,就等着这一回,你告诉俺,他和女人相冲!”
钟毅也不清理脸上的茶叶末,解释道“是奴才没解释清楚,我的意思是郑公子的初元不能挨女人,否则就会了阴气。毕竟男为阳女为阴啊。”
“那咋弄出来?”张延龄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正所谓精满自溢……”钟毅继续解释。
“讲人话。”张延龄又不高兴了。没办法,这几日他的气很不顺。桃花源被烧了,杨儒失踪了,他的金库被抢了,更关键的是他的大娘子丢了。别的他都可以不吭声,关键他的媳妇丢了,这就再也忍不了了。要不是兄长拦着,他非得把京师翻过来找人。这帮子教匪害人不浅,如今明面上都不敢吭声,可是私底下,谁不是对他们家还有中宫议论纷纷。原本打算用钟毅的秘药冲冲喜,结果又听到这么一通狗屁道理。
“让郑监生的初元自己出来。”钟毅从善如流。
“自个出来?”张延龄翻了个白眼“他那东西还有这本事?”
“当然,需要周围的刺激。”钟毅立刻道“只是别挨身子。”
“行。”张延龄立刻答应下来“那就让方家姐妹还有他嫂子给他唱一夜大戏。”
他怀疑是郑虤偷走了孙氏,可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决定,不再等钟毅实施针对郑虤的计划了,他亲自捉刀。
“如此,怕不利于郑解元集中精神。”钟毅不得不出言阻止。他自然也恨不得让郑家出丑,关键他现在还需要郑直帮助,以便和皇后搭上线。在这之前,只能隐忍不发
“那俺费了这么大劲干啥?”张延龄顿时不答应了。
“只要过了今天,伯爷想啥时候听戏,郑解元还能不唱给您听?”钟毅立刻偷换概念,只要保证今晚不出事,以后,管他郑直是不是死床上。
“可俺已经让人给方家那俩传话了。”张延龄皱皱眉头“姓徐的也抓了,难不成一直关着?”
“他不是乐工吗?伯爷喜欢听曲,留他几天也讲得通的。”钟毅赶忙变通。
张延龄感觉很憋屈,想了良久“干嘛等以后,今夜取了,他不就可以行房了,就今夜。你准备好助兴的药,只要他的初元到手,立刻让他吃了。就这么定了,俺一定要今夜看大戏。”
钟毅无语,却再也不敢劝,只好准备告辞,回去准备。
“等等。”张延龄又拦住钟毅,琢磨片刻后道“你讲的有道理。方家姐妹留着日后吧,姓徐的在俺家多住几日也无妨。”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圣人所不知,未必不为愚人之所知也。张延龄平日间不学无术,可是并不代表他不会想办法。此刻,钟毅带来的意外,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整治郑家兄弟的法子。
钟毅狐疑的应了一声,不晓得对方葫芦里卖的啥药。
“那助兴的药不要准备男人的,准备女人的。”张延龄露出的诡异的笑容“找机会混在后院饭菜里,谁吃着算谁。”
钟毅无语。郑家之前都是男人,如今因为郑虤成亲,后院的女人不都是许家……听人说大户人家出嫁可是配老妈子的。这会不会太刺激了?
“还有。”张延龄想一出是一出,想到啥就讲啥,不等钟毅回话又道“让舜子准备一下,一会跟俺一起去,还得再准备一份给男人的助兴药。一份不够……加大药量,最大的,只要吃不死人就行。呵呵。”
钟毅皱皱眉头,看来有必要提醒一下郑直留意了,否则男女通吃,一旦不小心,就不好了。郑直死不死他不关心,可是在他搭上皇后这条线之前,对方不能怨恨自己。
“不怨你怨谁?”白石恼火的质问史臻享“你疯了,一晚上砍死九十一个,还是在八月十五。这还没有算被烧死的首辅的孙子。你知不知道,朝廷已经发出一千两赏格要你的脑袋?多少人都在找你?”
“怨我喽?”史臻享懒洋洋的反问“要不是为了完成和你的契约,老子吃饱了撑的留在这里?早就脚底抹油跑了。”
“……”白石无言以对“我又不知道你玩这么大。还吃他娘穿他娘,大魔导师来了不纳粮。你真的想造反?”
“皇帝轮流坐明日到我家啊。”史臻享豪气的回了一句“到时候,我睡皇后,封你做首辅。”
白石后悔了,虽然前前后后从史臻享这里拿到了五千两银子,可是风险太大了,稍有不慎就会翻船“契约算完成了,你赶紧想办法走。”
“开什么玩笑。”史臻享变了脸“这契约不完成,根本解除不了……”讲到这,他狐疑的看向白石。
“怎么了?”白石心中一惊,他不知道啊。好在在东厂的历练让他没有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
“咱俩要不要对对账?”史臻享却根本没和他在一个频道“他妈的这游戏没准又在玩区别对待。老实说吧,是不是你可以随时解除契约?”
“是。”白石松了一口气,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的长刀呢?怎么又换了?”今天对方带来的刀很普通,远不是上次看到的那么奢华。
“那把在桃花源丢了。”史臻享郁闷的回了一句“这把是昨夜捡的。”其实就是王钟伯父的卫所制式腰刀。
“你看看,没了那把宝刀,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不也没用。”白石赶忙劝道“我这个系统,只要契约双方都同意,就可以解除,你那不成吗?”他已经想出了说辞,因此又把话题引了回来。
“不行啊。”史臻享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根本解除不了,除非我不要命了。”
“那就对账吧。”白石已经稳定情绪,重新评估了刚刚对方的提议,他也早就想对史臻享来一次全面的评估,然后必要时清理掉这个负资产。
黄昏时分,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御河中桥。郑直再次拉住马,以便郑虤平安落地。可有些人诚心要让他难堪,原本对方应该抬腿扶鞍下马,之前郑虤在许家也是如此做的,偏偏这次一只脚就朝着郑直脑袋踢了过来。
郑直伸手攥住郑虤脚踝“二虎当心。”
朱百户立刻凑过来接过了郑虤的脚,放在了朱千户放好的马凳上。
郑虤余光看了眼几步之外的郑虎,冷哼一声走了下去。
郑直笑着将缰绳交给朱百户,躲开走过来的郑虎,跟着人群进了院。他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谁来安慰,也不想对郑虎讲假话。
院中宾客已经来了不少,当然最贵重的是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伯张延龄兄弟。除此之外,东宁伯焦洵,礼部右侍郎沈禄,侍读白钺,展书官石珤,吏部主事石确等一众同僚,姻亲,乡党也纷纷到场。
郑直看到张延龄就没来由的心里发虚,没办法,今个十八,他本来以为对方丢了金子,丢了女人,没了产业,没了杨儒就算没被气死也该躺床上叫唤几日,如今才晓得小瞧了对方。
那么,他就要祈祷钟毅这个淫棍言出必行了。
“啥?”郑直听的目瞪口呆“匹夫戏耍俺。”他立刻从靴中抽出短刀抵在钟毅脖子上“你不是答应帮俺?”
“人力有穷时。”钟毅直翻白眼“我几天前也没有对你失手吹毛求疵啊。”
郑直语塞。
“没完了?”钟毅皱眉。
郑直悻悻然把匕首收回“俺不干,大不了和他张家翻脸。”
“你还真当人家做不出换女婿的事?”钟毅撇撇嘴“我都准备好了。”说着拍拍褡裢里的竹筒。
“这是啥?”郑直好奇的询问。
“马的精元。”钟毅低声道“这东西你藏好,我到时候拿一个一模一样的,然后找机会换了。”
郑直松了口气,却又得陇望蜀“那是俺兄长院子里的人,俺可不做那没脸的事。”
“放心,我想好了。”钟毅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到时候他一定会清场,然后留下心腹监视。我估摸着后院就你跟你哥两个男的,他要想玩花样,怎么也得把你哥灌醉。你把他的所有酒都换成水,记住,不要假手他人。只要到时候你躲起来,你哥睡他自己的女人不就没问题了。”
郑直将信将疑“万一有意外咋办?”
“所以就辛苦你了,总不能我来吧?”钟毅揶揄一句“你忍不住最多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要忍不住,你家不就乱了。”
郑直尴尬道“俺咋会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