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儿郑直心情不错,一早收到叶凤仪家人送来的书信,打算这月三十登门提亲。原本以为叶家又有了新想法,不曾想歪打正着,那日三奶奶正好出月子,两全其美。
然后就收到了郑佰托妻的消息,郑直皱皱眉头,暗骂郑佰怂货一个。他本来还想要郑佰去郑七姐那里闹出点动静然后策应之后的筹划,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这么听话,换了金子跑了。
那么王氏看意思就是托付给了三哥照看了,如此最近去不了禄米仓了。三哥为人不错,若是撞见了,拿刀子捅郑直也没准。
收拾心情后,郑直又开始趴在桌上,按着简易的京师堪舆继续琢磨起来。郭勋非逼着他收下对方寡妹的缘由郑直搞清楚了,无非就是张延龄得陇望蜀。要对方一个姓金的表弟求娶郭勋的妹妹,人家看上的自然是郭勋手里孔方兄弟会的股份。
其实这正是郭勋一直想要的,奈何又是极力避免的。因为不管是钟毅,钱宁还是郭勋都预感到了孔方兄弟会玩不下去了。郭勋显然是怕事后张延龄翻后账,才想着用一朝废棋来换取最大利益。可郑直又不是傻子,咋会让对方如意,他必须在今日把人换出来。
是的,终于到了温氏三人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邢老大走进来“东家,准备好了。”
身穿九品绿袍,头戴遮檐帽的郑直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上了马车,看了眼车厢里边孤零零放着的大箱子。关好车门,郑直坐到了箱子旁。贺五十穿着车行的行头,待一副家仆打扮的刘三坐上车辕,立刻驱动马车向十王府街赶去。邢老大则乘坐另外一辆车远远跟着,到时候留在门外接应。
也许是提前将能想到的都想好了,此刻郑直没有一点紧张,反而感觉到无聊。以至于忍不住又掀开了箱子。不得不讲,能被选为王妃,哪怕有水分,也差不到哪去。看着刚刚还在他面前予取予求的三张俏脸,郑直叹口气,重新关上了箱门。留着三个心怀叵测的女人,一旦和项氏相遇,就是抱个炮仗在怀里,所以还是人尽其用为妙。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这三个女人本来就是从申府逃出来的,也算落叶归根。
马车在十王府街的申府侧门前停下,刘三点头哈腰的跳下车,拿出驾贴递给申府的门子。郑直学着当初史臻享的手法,用双颚咬住脸上的肉,在车窗旁露露脸。因为太医院派来的医士不固定,所以他也不怕。
自从申王去世后,朝廷对申王妃的身体很关心,据说是宫内恭太妃请的旨意,每月都会有一位太医为申王妃请脉。今个儿该来的太医耽误了,会拖到下午来。到时候,那位太医会晓得如何修改医案以求脱罪的。
门子确认驾贴无误后,打开角门,刘三立刻返回马车,贺五十扬鞭,马车缓缓开了进去。
单靠他们三人自然不行,朱千户早在上个月就派可靠的人混了进来。不待马车停下,郑直就从车厢走出,立刻有几个人凑过来,爬上车钻进车厢,卸下了箱子。与此同时,一名宫人装扮的女人也从一旁冒了出来。确认没有不妥后,宫人按照提前探好的路走在众人前头,郑直等人抬着箱子跟在后边。
沿途遇见了几波人,甚至还有王府校尉。只是对于郑直还有对方身后扛着药箱的刘三装束习以为常,全都没有在意。她们甚至忽略了那为太医引路的陌生宫人,说到底,申王都死了,没了奔头的府中众人不过混日子而已。
七拐八绕,郑直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一处偏殿外,远远的就听到了琴音。终于到了,众人加快速度,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站住。”刚刚跨过大殿院门,终于有人喊住了他们“干什么的?怎么乱闯?”院里站着几个宫人,嬷嬷还有两个答应。瞅着其中二人那黏黏糊糊的,似乎还是菜户。
“这位姐姐,太医院来人了。”为郑直引路的宫人回了一句脚下却没有停,同样的她身后的众人也没有止步不前。
守着正殿门的宫人不满质问“请脉不晓得去哪吗?”
郑直正要开口,就看到一位女官模样的女子从正殿走了出来“怎么了?”
“本官太医院医士甄贾,奉命为王妃请脉。”故人相见,郑直却低头回了一句。没想到对方会出来,郑直一着急连想好的化名都忘了,只好胡乱瞎说。
女官瞅了眼粘了胡子的郑直“等着。”转身就要往里走。却不想先是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就是宫人的惊呼。待回头,那强盗已经来到近前,搂住了她的腰,捂住了她的嘴。脚下不停,闯了进去。
女官还是当年的女官,可是郑直已经不是当年的郑直。有过前车之鉴的他咋可能再次上当,毕竟当年差点被对方带着一群婆子丫头打个半死。不想过去这么多年,小丫头依旧忠心护主,还是想先让项氏脱身再抓他。
与此同时,跟在郑直身后的四男一女立刻将院里的七八个答应,嬷嬷,宫人控制住。因为提前有过吩咐,所以众人并没有害人性命。郑直急匆匆的走进大殿,左右瞅瞅,直奔西厢房。怀里的女官不断扭动身体,妄图挣脱他的束缚,奈何一切都是徒劳的。穿过稍间,掀开棉门帘,郑直推门闯进了西厢房。房间里很暖和,地方不大,却很精致。只是这屋子里的布置,让郑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他已经顾不上琢磨了。几步之外的书案旁,让郑直魂牵梦萦的绝代佳人正不错眼的看着他。
“王妃莫怕,只要你不喊,俺不会乱来。”郑直一边将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稳住对方,一边抬手准备将怀里的女官打昏。
“莫害她。”项氏的声音很好听“其他的都依……你。”
郑直眨眨眼“只要她不乱来,俺自然不会害她。”为了表示诚意,松开了女官的嘴。
女官晓得不是郑直的对手,赶忙道“好汉若是要银子,尽管拿去,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只当不知道。若不然,爷要了奴,带着奴走……”
郑直没有理会,而是看着项氏“俺是为了王妃来的。只要王妃跟俺走……”
“行。”项氏不假思索的答应了,看到错愕的郑直,还有决绝的女官,尴尬道“只要好汉莫害了秋狝的性命就好。”
“能带上奴吗?”冷不防一个声音从书案下发出,接着一颗小脑袋冒了出来,竟然是染香。
郑直无语,你们认真点好不好,俺抢人呢。指指游移不定,还在琢磨坏水的女官“那个小尼姑,你把她捆了,跟俺走。”
“为什么?”女官一听不答应了“我也跟着王妃。你要不答应……”没讲完就被郑直打在脖颈晕了过去。
“放心,莫怕。”项氏轻拍染香后背“只是晕了,没有事。”看向郑直“大……英雄,能带上秋狝吗?我们关系好!”
郑直想撞墙,他怀疑项氏早就想红杏出墙了,更怀疑自个看走了眼“能。”
项氏一听,拉着染香就往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快走,快走,越早离开越好。”
郑直长出一口气,扛起秋狝向外走去。待来到殿前,对准备拦住项氏和染香的家丁摆摆手。
“这里的人留不得。”染香突然扭头对郑直道“没一个嘴严的。”
郑直看着被捆好的一众答应,嬷嬷和宫人,对着家丁点点头。这事若是事发,是要灭九族的,大意不得,况且这也是项氏的意思。
看着地上的三具妙龄尸体,还有旁边的大箱子,项氏根本不问,直接钻了进去。
跟着郑直的刘三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难怪东家这么疯,原来是早就勾搭……呸呸,早就郎有情妾有意了。
郑直待染香进去后,将秋狝也放了进去“你放心,只要不乱来,俺也不想多做杀戮。”
项氏点点头“大英雄也要当心。”
郑直不懂对方为何叫他大英雄,却点点头,关上了箱门。
如同来时一般轻松,去时依旧没有人对郑直一行人有任何的阻拦。畅通无阻的从申王府出来后,马车直接来到了十王府街不远处,史大人胡同内的一处院子。待众人换了衣衫后,不多时,同样易服的项氏等人从正房走了出来。
秋狝冷着脸,默不吭声,警惕的看着郑直。染香带了风帽,遮住了脑袋,却依旧不停在项氏和郑直之间寻索。项氏笑着对不错眼盯着她的郑直道“咱走吧!”
郑直点点头,请对方上新换得马车。项氏扶着秋狝走上车,眼瞅着进车厢,突然再次扭头“染香进来。”
原本打算和郑直说小话的染香应了一声,也跟着上了车。
郑直走出后门,直接上了马。直到如今他的脑袋都嗡嗡的,感觉不是他抢人,似乎是他被人抢了。
这太诡异了。
之后众人来回在城内穿梭,又是一连串的伪装,换车之后,傍晚时分,众人来到了一处院子歇脚。郑直跳下马,来到了车前,看着项氏走出车厢“累了吧?再……”
“没事。”项氏直接道“奴高兴……”赶紧用衣袖遮住脸。
身后的秋狝直翻白眼,染香似乎晓得啥,不停给郑直使眼色。
“歇歇脚。”郑直就是个色痞,见到项氏这种方家三姐妹加一块都比不上的绝色,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有啥隐疾了,这个女人他要定了。不过,还是让曹二娘做俺的正室为好。
项氏走下车,秋狝紧随其后,扶住对方向正房走去。
染香故意放慢脚步,前边的项氏也不回头“染香,过来。”
染香应了一声,无奈的跟了过去。
郑直皱皱眉头,干脆跟着对方进了正房。如今已经是傍晚,攻守之势异形也,他倒要问清楚对方到底啥意思。
“你怎么进来了?”扶着项氏刚刚落座的秋狝听声音不对,一扭头,看郑直跟进来了,没好气质问。
“秋狝,以后不准这么对大英雄说话。”不等郑直耍威风,项氏已经开口“想来是有要事跟我讲,你们出去吧。”
秋狝跺跺脚走了,染香应了一声,也走了。
“俺要娶你。”郑直也不矫情。“真的?”项氏一听,兴奋的站了起来,凑到郑直跟前,钻进了他的怀里“奴等……奴……奴应了。”又想矜持的拉开距离,却被满口胡言乱语的郑直抱住了,抱的越来越紧,同样的项氏也抱紧了他。
好在郑直还记得这是哪,一会要做什么,没有再过分“你这么愿意嫁给俺?”
“……”项氏一听,用鼻音回了一句“我在王府再待下去会疯的。”
郑直听了不免失望,却也释然了。看来自个运气不错,再晚,指不定王妃就要偷人了。那样他偷回来,反而更心烦。
“可我怎么嫁去你家?”项氏不等郑直自我解套,就再次给了他重击。
“俺已经安排好了。”郑直仔细端详怀中的尤物“你是宁河郡王的六世嫡女,以后姓汤,然后嫁给俺十四哥……”
“为什么?”项氏委屈的抬头望着郑直“你明明刚刚讲的娶我的?为什么让奴嫁给十四……十四……”
“放心。”郑直打断对方的话,耐心解释道“俺十四哥死了,俺兼祧……”
“那为什么我不能直接嫁给你?”项氏听了郑直的解释,却立刻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同。
“俺还答应了另外一个女人。”郑直不好盯着项氏,他发现这张脸太漂亮了,离得越近,越漂亮,越让他心烦意乱“俺欠她的,所以要娶她。”
“……”项氏看着郑直,良久后道“我都依,只是千万不要让我做妾,我不做妾。”
郑直松了口气“怎么会是妾,兼祧,平妻。”他也不想委屈了这尤物,要不再考虑一下,曹二娘嫁给十四哥好了,想来那个婆娘也不会介意的。
“那我以后姓汤?”项氏不确定的问。
“对。”郑直发现这种感觉依旧似曾相识,却真的又想不起在哪,跟谁“俺们一会就去汤家,放心,你不住那。俺都安排好了,住俺家隔壁,俺要让你给俺生一堆孩子。”
项氏没有吭声,却紧紧搂住了对方。项氏有个秘密,她并不是申王妃项氏,不对,应该讲她夺舍了项氏。
她原本叫孙二娘,从小被卖给杨家做童养媳。原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却不想遇到了命中的克星,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冤家。
为了他,自己抛弃了丈夫。为了他,自己努力接受对方带回来的所有女人,并且想尽办法调和众人关系;为了他,自己努力改正身上的一切毛病,识字,学持家,学女德,学茶艺,学女红。奈何彼此身份越来越悬殊,孙二娘懂,不管她多么要强,也只能成为对方无数女人中的一个,而且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可这老天爷给了她一次机会,今年四月真定府发大水,她们被转移到了廉台堡老家。待大水退去,她的亲达达回来了。贴身婢女孙三娘提议组一个饭局庆贺,她没多想就同意了,为此特意找来了亲达达在老家所有的女人一同高乐。甚至害怕临时被喊去真定的惠静师太走漏风声,还给了对方好处。
那日亲达达是傍晚时候来的,很喜欢她们的安排。待众人落座后,颦颦那个不省心的为了给她出气,要用酒做法戏弄亲达达,她费了好大心思才压了下去。眼瞅着最后进来的孙三娘落座,众人举杯欢庆。就在此时,那个孙秀才闯了出来,二话不说,朝着她就扔了一块石头。吓得她将喝了半杯的酒,打翻在地。
亲达达恼了,冲了过去打人。她本来想过去拉架,不曾想没走几步,就腹痛起来。与此同时,满桌姐妹却一声不响的倒在桌旁。
孙三娘不停的给她磕头,诉说苦衷,她哪会怪罪这么一个孩子,总算让对方心里踏踏实实的走了。可是她,却疼了整整三日三夜才在亲达达怀里咽了气。原本以为下辈子再也见不到亲达达,却不想再睁开眼,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成了刚刚寡居不久的申王妃。
这个身份孙二娘不稀罕,开始的日子她每日做的就是求三清老神仙再大发慈悲显神通,让她夺舍到一个黄花闺女身上。可是奇迹没有出现。她又想模仿孙三娘那次,千辛万苦找来毒药,却不想还没吃,就被秋狝这个丫头发现了。这一下子惊动了宫里的恭太妃,不但将她身边除了秋狝之外的人都换了,还每月派太医请脉。
不曾想,这一诊,出了问题,她还是完璧之身,这让原本神情沮丧的孙二娘一下子活了过来。待千辛万苦从秋狝这里旁敲侧击,才晓得,申王竟然是个废人,还是他自个乱吃药吃废的。据说是成亲当日吃了一个伯爵家卖的药,才落得这种结果。为此,那位伯爵也死的不明不白。
孙二娘才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是,老天爷待她真的不薄。顿时求死执念消散的无影无踪,转而是想着逃出王府,逃回真定。孙二娘晓得,亲达达一定喜欢她如今的模样。原本以为这很容易,可是现实很难,尤其有秋狝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丫头。于是,孙二娘又想到了三清老神仙们,染香就是这时被她遇到的。
一旬前,孙二娘跟着恭太妃去皇姑寺烧香,无意中认出了对方。待想尽办法将染香要了过来后,借着让对方给她诵经,打听亲达达的近况。这才晓得,亲达达早就进京了,还得了武状元,当了勋卫,就住在距离十王府不远的芝麻巷。
这段日子她就一直在祈求三清保佑,保佑她能和亲达达破镜重圆,不想才几日,就又实现了。项氏心虚的瞅了瞅车厢里神态各异的秋狝和染香,偷笑起来。她又要改名字了,也不用叫什么项素娥了。
想来今夜做梦也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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