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溪刚刚走进宫门,便有一名眼生的太监,步履流畅,向她而来。
“请宁三姑娘的安。”
“帝瑾王传召,请姑娘移步伉俪宫偏殿叙话。”
宁云溪杏眸粼粼,一眼洞穿。
今日宫宴,非同小可,阿兄若是找她叙话,一定会提前写信。
而且,不会让一个陌生的太监前来传话。
看来,是另有其人了。
是谁呢?
宁云溪有点好奇。
“知道了。”
她没有揭穿,顺势跟他而去。
“前头带路吧。”
一路前行。
太监带路至伉俪宫偏殿后,便行了告退礼,退了出去。
顾念廷迈着稳健的步伐,随后而至。
“宁云溪,好久不见。”
宁云溪闻言转身,只见他一袭宝蓝色的长袍,金线团绣的图案,熠熠生辉出几分高贵之姿,于明媚红霞之下,更显璀璨夺目。
好久不见,他一如既往。
像是揽尽了天下之财,总是一身奢靡。
越是自卑,他便越要穿金戴银,深怕被人瞧不起。
于他而言,只要装得家财万贯、鲜衣美食,自然就会让人高看一眼。
却不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实则更令人嗤笑。
宁云溪不屑一眼。
“宸王可知,假传帝瑾王的口谕,该当何罪?”
杀身之祸,东观之殃,顾念廷自然不愿承认。
“王妃莫不是误解了什么?”
“本王只是路过,从未假传什么口谕。”
“是不是方才那个眼生的公公,假传了帝瑾王的口谕?”
“如是这般,王妃理应问罪于他。”
宁云溪毫不客气地给了一个白眼。
“皇上圣旨已下,允准你我和离。”
“请宸王注意称谓。”
“难不成,你想抗旨不遵?”
顾念廷假咳几声,行至正座,自以为优雅地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喝起了茶。
“宁三姑娘言重了,本王只是一时之间,没能改口罢了。”
“听闻近日,宁府后宅的掌家之权,尽数落在宁夫人手中。”
“三姑娘,略有些失势了吧?”
听似冷嘲热讽,其实满是试探之意。
宁云溪自然听得出来。
这一世,她间接遂了穆蓉之愿,替她除去了钟素罗。
那么,她们姐妹的下一步,便是拉拢顾念廷,收为养子。
如意算盘,一目了然。
宁云溪岂会任其发展?
“母亲掌家,或是由我掌家,实际又有什么分别呢?”
“左右都是血缘之亲,密不可分。”
“哪怕是近来闹了一些误会,我与姨母、与母亲的关系,总也好过某些毫不相干之人。”
“宸王说,是也不是?”
顾念廷容颜漆漆,并没有正面理会她的发问。
“懿母妃与本王,已经达成一致。”
“待今日宫宴之后,懿母妃便会上禀父皇,请求收本王为养子。”
他之所以如此试探,还是担心穆雁姐妹,是假意拉拢。
毕竟自己生母遭遇不测,是宁云溪一手造成的。
宁云溪是穆蓉的亲女,穆雁怎么可能真心与他合作?
万一她们是故作矛盾,想着打消他的防备之后,再对他下手,后果可想而知。
顾念廷不由得心里打鼓。
必须确定了她们的矛盾属实,他才能放心合作。
或者,宁云溪回心转意,愿意与他复合,便没有这些麻烦事了。
以宁云溪的辅佐之才,再加上宁族、穆族的背后支持,皇位于他,不过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可惜,宁云溪执意跟他撇清关系,即便失势,也没有复合之意。
想至此处,顾念廷愤恨之意,深于眸底。
“仔细论来,本王应该称呼你为表妹。”
“日后,你我还是一家人。”
“你说呢?”
宁云溪蔑然一眼,也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
“众所周知,我母亲待我,实在严厉。”
“虽然许多人都说,母亲这般教导,是为了锻炼我的心性。”
“可说到底,我还是受了不少委屈。”
“贵妃姨母教导我的方式,则与母亲大相径庭。”
“姨母每每与我说话,总是柔声细语。”
“记得有一次,母亲责我摔坏了一个花瓶,满院子地追我,非要责打一顿。”
“我让下人进宫,去通知贵妃姨母。”
“姨母二话不说,等不到禀报皇上一句,便私自出宫,前来救我。”
“那日,姨母将我接进了宫,住在她的正殿中。”
“她虽受了皇上的责罚,却微笑以对地告诉我,为了我,受这点委屈,实在没什么。”
“在那之后,母亲每次想要训斥责罚,我便差人进宫,向贵妃姨母求救。”
“贵妃姨母总能第一时间赶来,保我不受皮肉之痛。”
顾念廷越听,越是疑心重重。
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宁云溪笑着补充。
“宸王千万不要误会,以为我在离间什么事情。”
“我的意思是,贵妃姨母待人很好,你若做了她的儿子,一定会无忧无虑的。”顾念廷疑心不减,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
“如此说来,你很支持这件事?”
宁云溪笑笑,没有表露什么。
反话说完了,正话自然也要说。
这样一来,才能达到真假难辨的效果。
“化敌为友,自古以来,唯有宽仁大度、海纳百川者,才能做到。”
她故意给“敌”字加了重音。
“宸王不念旧恶,实在令人钦佩。”
“只是不知贵妃姨母,是否知晓宸王已废,下半辈子,后继无人?”
“倘若有人将此事告知,你说,她还愿意收你为养子么?”
顾念廷目光一狠。
“此事唯有你我,并无第三人知晓。”
“我自不会胡言乱语。”
“难不成,宁三姑娘想要进言?”
“只可惜事与愿违。”
“本王的伤势,前几日便已经痊愈了。”
“后继无人,纯属一派胡言。”
宁云溪故作惊眸。
“哦?”
“是吗?”
宁云溪呵呵一笑,几步靠近。
“那让我把脉一瞧?”
顾念廷下意识一躲,心虚之状,不言而喻。
宁云溪不屑一笑,阴深了眸色,紧紧注视于他,杏眸锐利,凛然可畏。
“我既出手,便不会失手。”
“宸王殿下以为我多年学医,只是在嬉闹么?”
说完,她便要离开。
顾念廷出声阻止。
“等一下。”
“不管你是正话反说,还是反话正说,本王都能听得出来。”
“你是怕本王与懿母妃合作,你难以应付,所以说这些无稽之谈,以此离间。”
“对吧?”
“本王只想告诉你,”
“生母之恨、痛失所爱,本王会一笔一笔地,从你身上讨回来!”
宁云溪回眸一笑。
“那就祝宸王殿下与贵妃姨母,携手并进,合作愉快。”
说完,宁云溪离开。
确认她已经离去,顾念廷才卸下了伪装,忍无可忍地砸碎了手中的茶杯。
“费了这许多口舌,结果什么都没试出来。”
“反而被她威胁了一番!”
“欺人太甚,她们母女到底安的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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