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确实是停了。
街面的积雪上没有几个印子,许是有些早了,上京的老百姓很少有出门的。
尧和阿满一步一步走着,这条街人迹罕见,这真的是上京吗?
不多时,走出朝阳街。
阿满注意到了,那个原本还在搭建的台子,现在已经捯饬好了。
店小二说三公子会举行比试,昨日雪大,今日天气倒是很好,或许他们能见识到一些新奇玩意,解解乏闷。
不多时,耳畔传来马蹄声。阿满愣了一下,就像昨日,也是一支军队。大概是快过年了,上京加派人手保护,免得城里出现什么乱子。
“何人!”巡视过来的一小队侍卫,朝着阿满和尧,慢慢逼近。
“军爷,我和我弟弟是外地来的,可是坏了什么规矩?”尧开口迎笑,问道。
带头的侍卫凝神审视了面前的二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两位公子,切莫在朝阳路闲逛。今天这儿有个不得了的大会,出点岔子有牵连的都要问责。”
“是是是,我们不太懂,这就离开。”尧牵着阿满,一副迷糊蛋哥哥的模样。
侍卫离开,阿满瞥见一道黑影。
“有尾巴。”阿满轻轻开口。
尧的眼神渐冷,方才装的无害形象早就消失了。这才第二天,他就被盯上了吗?有意思。
“我们接下来去哪?”阿满没得到尧的回应,拍了拍他的手背,继续问道。
“随你,想去哪都可以。”尧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现在不知道身后的尾巴到底有什么意图。
不过,阿满在他身边,他有一些担忧。尧的武功,往低了说,就算是上京,高手如云,他也算是上乘的。但是阿满不行,如若遭遇危险,她会受到伤害。
阿满觉得尧从昨晚在聚香楼开始,便表现得奇奇怪怪。师父可能确实给了他很棘手的任务。但是尧很厉害,她只要好好配合他,不拖后腿就可以了。
“找你的乞丐去。”
尧不愠不火地说了一句。
阿满有些摸不着头脑,乞丐?
继而明白过来,宓休。
但是昨日把他留在小医馆以后,也没有问他住所在哪,上京还是挺大的,再加上楼宇叠嶂,找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好吗!
不过一会儿阿满就想明白了,尧是要她浪费时间,今日想做什么被人盯着,不如这样消磨时间,让尾巴无所收获。
找宓休的第一个线索,就是去医馆问那个老板。总觉得他好像不是个普通人。
来到医馆门口,阿满才重新打量了一番,连个招牌都没有。
“老板开门!”阿满敲着医馆的门,心想不会还在睡觉吧。
过了一小会儿,门内传来老板的说话声:“哎呀,这大早上的,不开门啊。”还带着哈欠声。
阿满听见后,立马大声叫着老板:“我是昨日宓休的朋友,我想找他,可不知道去哪找他。”
门缓缓打开了,医馆老板眯着眼,好像没睡醒。
“他啊,住城西,反正那块全是小叫花子,你去找找吧。”说完,医馆老板便要关门。
“老板贵姓?”阿满问,她往门内望去,她听到了,好像有薄弱的气息,是另一个人的。
“免贵姓陈。”陈老板又打了个哈欠,直摇头,“姑娘,在下实在是失礼了,不奉陪了。”
阿满点了点头,她只想着去城西找宓休。
在一边等着她的尧说:“阿满,你要做点什么吗”
阿满思索了一下。
“不了,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尧走近她,摸了摸她的头。
待阿满和尧离去,医馆内陈老板才放心回到里间屋。
他伸手拿掉被绑起来的小姑娘嘴里的布条,眼神似刀剜,幽幽开口:“说,你看见了什么?”
小姑娘人都吓傻了,只知道摇头,一边啜泣,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看来没有留你的必要了。”
呜…
无论哪个繁华地段都会有破败不堪之处。这是底层人生存的地方,上京城郊。
其中西郊最为贫困,早年有几家被抄家的大户人家,别院宅子都荒废了,无人看管,自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便有了避雨遮寒的落脚点。
阿满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她努力摸索着上京的轮廓,仿佛自己记忆没有出错。
“哟,这是哪来的贵人啊。大少爷来西郊?”
“对啊,莫不是走错路了。”
阿满回神发现,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已经开始包夹自己和尧。
“你们……”阿满正想开口。
尧自阿满身后冲出,一套无影脚便将围过来的七八个人给踢到了。
“就是说,惹我们干嘛?”阿满叹气,尧的这几脚够他们躺上个几日的了。
见状,原本也想靠近等着分赃的不少人顿作鸟兽散。原本以为阿满和尧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还可以劫财混几天饭钱的,谁知这来头不小,好厉害的功夫。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只见尧快步前去挡了那几个人去路。“少侠饶命,我等贱人不该肖想。”说着,几人都跪拜起来。
“饶命可以,打听个人。如实说,有没有一个灰瞳的小乞丐?”阿满问道。
“这……少侠可别开玩笑啊。这世间还有灰瞳的人吗?”为首看着机灵的一个孩子说。
“确定没有?”
“没有没有,咱们这都是普通老百姓啊,如若是灰瞳,定要被官府抓走了。我听我爷爷说过,异瞳出,什么什么天下变来着。”乞丐说着,不由得变了脸色。
阿满正纳闷,却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回身,迎面而来的是一帮官兵。那来人,不是叶承宥又是谁。
“好一个妖言惑众,带走!”叶承宥死死盯着阿满。
“官爷,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那乞丐正要被两侍卫带走,其余几个乞丐皆跪下叩拜,说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成只是个孩子啊,童言无忌!”
尧见到叶承宥,心中有一丝不快,真是够了,这都能给碰见。
“官爷放过那孩子吧,看着也可怜。”阿满开口说道。
小乞丐才七八岁的模样,如若是被抓进大牢,又不知要受些什么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人在上京出言不逊,受罚是应当的。我们叶家军吃着皇粮,有责管制乱朝纲之人。”叶承宥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阿满。
尧上前拉住阿满,将她护在身后。
叶承宥眉头一皱,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尧。看上去弱不禁风,可这地上被打得抱头鼠窜的又证明了他的实力。
“可如若连个谣言都不能忍,是以何为君子?君子应海纳百川,纵使是谣言,何况还是无心之失,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放街上都可能会走丢,便施以重罚,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阿满朝着叶承宥,据理力争。
叶承宥沉默了半晌。
他只听见了那句,七八岁的孩童,在街上会走丢。
叶承宥瞥见一旁被抓的小乞丐,瑟瑟发抖的身子,是啊,这才是个孩子,七八岁,小冉走丢时也不过七岁吧。
“放了吧。”叶承宥轻声说道。
小乞丐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这可是上京最让人闻声丧胆的叶家军!他竟然被放了。
不仅是他,叶承宥身后的所有侍卫也都惊了。小叶将军从来都是杀伐果断的人。他年纪不大,但是做事风格雷厉风行,被夸魄力更胜叶将军一筹。近些年上京的治安也是在叶承宥的接管下,太平长安,路不拾遗。
可今日,他竟然,被一个黄毛小子教育了?并且看叶小将军的脸色,好像,也没有很难看?
一旁回到朋友身边的小乞丐又往阿满这边走来,深深鞠了个躬。“多谢公子,不然小成今日以后不知在何处了。”
阿满摇摇头,心想也算是自己害了他。如果不是她问他宓休的事,也不会被叶承宥听到。要是小成被带走,自己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道完谢,几个乞丐都散了去,原先被尧打伤的乞丐们也都纷纷逃走,他们这几年在街上胡作非为,也不是没听过叶家军的名号。万一被叶承宥拿来开刀,更不用提会有多惨。
该走的人都走了。叶承宥依旧将目光锁在阿满身上,尧眯着眼回瞪过去。
“官爷,我们一没偷二没抢,你这一直盯着我们看,看得我们发毛了。我们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尧忿忿道。
“哦?既然无愧于心,为何会发毛?”叶承宥开口,停顿了一会儿,他接着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后一句他是在问阿满。
“官爷你贵人多忘事,如若没记错。昨晚在聚香楼便见过了。”阿满轻笑。
昨晚,叶承宥一夜未眠。今早念来生来找他,说是查了一下,只知道阿满他们是一行三人前两天来的上京,形迹可疑。
碰巧他们今日要巡西郊,又见到了她。
叶承宥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想要接近她。所以方才借题发挥,多观察她一下。
“官爷,我们兄弟二人刚来上京,路不熟,闲逛来了这,想必官爷有公务在身,我们就此告辞。”尧握紧阿满的手,牵着她离开。
叶承宥回头,正好,阿满也回头看他。
阿满连忙把头扭回去,像只受惊的兔子。
“世子。”侍卫中带头的一人唤了一声。
“将西郊彻查一遍。找到可疑之人,带回去。”叶承宥回神,下达了指令。
上京这么小,还会遇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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