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阳光洒下,司晏身着一袭素服,洁白如玉,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兴致缺缺的倦意,只不过在看见叶倾冉的一霎那眼底的眸色闪了一下。
“司公子,你来的正好。燕徵不见了,他不见了。你可以帮我找他吗?”
司晏的身体微怔,他的手被叶倾冉双手捧在掌心,眼前这个向来气质清冷的女子用她盈盈秋水般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自己。杏眼潋滟,水波粼粼,好像在此刻她的眼睛里只看得见他。
“我说过,叶小姐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我。在上京没有我司晏办不到的事,你别急。”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吐字清晰。
两人的手并没有分开,司晏视线偏离,淡淡看了一眼。她抓的很紧,弄疼他了。
似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叶倾冉总算放下心来,她垂下眸松开了手,有些别扭地说道:“麻烦你了。昨日我还大言不惭,对你出口不逊来着。”
司晏面不改色,眼神带着几分遗憾,看了眼停在半空的手,空抓了一下。他的嗓音带着低沉的磁性:“叶小姐和燕家有交情?”
“没有,我这人纯粹是爱管闲事。司公子还不清楚吗?”叶倾冉苦笑了起来,沉吟半晌,接着说道,“看不下去别人受罪,就是所谓的古道热肠。”
司晏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他打了个响指。两个暗卫从天而降,给叶倾冉吓得一个激灵。
“去找一下这里的孩子,上京每个坊每条街都别放过。”司晏吩咐暗卫的时候,表情严肃,眉眼间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感。他转过头,发现叶倾冉一直盯着他,紧绷的眉头舒展开来,语气也变得缓和,“派人直接去地下找,若是不肯放人直接找他们掌事的。”
一阵风刮起,两个暗卫鬼魅一般离开了。
从头到尾叶倾冉都在暗自思忖:为什么感觉司晏的暗卫功夫更高啊?她也没见紫电青霜蓝蛇朱雀这么专业啊。
她眨了眨眼睛,木讷地道:“地下是哪里?”
地下?埋在地下吗?
司晏微扬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他正要回答,却被叶倾冉凝眉盯着。
“你今日怎么又来?”叶倾冉语气不善,眯了眯眼,“虽说要感谢司公子帮忙,可是拙燕园不欢迎外人。”
“卸磨杀驴?”司晏笑了一下,他的眼角微压,声音肃然,“你去了平阳王府,做无用功。”
“你派人跟踪我?”冰冷的语气自叶倾冉的嘴里吐出,她高高挑起眉毛幽幽道。
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她也无心再深究下去。满地的狼藉杂乱不堪,叶倾冉弯下腰捡起一片书的纸屑。她目光放空,语气沉闷:“司公子请回吧,如果有消息请一定要及时通知我。我得回府一趟,多谢你。”
一朵云半遮挡住太阳,拂面而过的风有些微凉。叶倾冉赶回叶府,竟然撞见叶将军。
叶震拧着眉一脸愁容,他打眼了一下,发现叶倾冉恰巧从外面回来,嘴角微动,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叫她:“小冉,去哪了?怎么不带着丫鬟一起,近来不要出门了。”
心思恍惚的叶倾冉淡淡抬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半晌了憋出一个:“好。”
今日的天色尚早,素雪楼里的梨花随着风摇曳生姿,偶尔飘落几朵花瓣,风吹散开就像是落了雪。
檀儿正蹲在院里看蚂蚁,却见叶倾冉一脸低落的样子回来,她忙不迭站起身上前迎:“小姐回来了,可吃过了?怎么了,您看着心情不好。”
“去烧水,马上。”叶倾冉绵绵无力的语气像是风中的柳絮,她径直走向屋内,表情冷峻。
这会儿还是白天,檀儿忍不住嘟囔:“小姐今日去哪疯玩了吗?”不过小丫头心性简单,她乖乖照做,立马转身去厨房里拿柴火。
水汽氤氲,檀儿重重咳嗽两声。她被柴火烧的烟给呛到,耳边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
“檀儿,你有没有铜板?”
是小姐。檀儿放下手头的活走了出去,她的小脸上蹭了灰。
叶倾冉轻笑道:“借我六个铜钱,会还你。”
檀儿双手放在衣裙上擦了擦,嘟起小嘴道:“小姐,不是奴婢不信任你。六个铜钱可是奴婢最后的剩余了……您可一定要记得还我。”她嘴里虽然不情不愿,脚步早已迈了出去,往她自己的小屋里去。
最终六枚铜钱交到叶倾冉手中,檀儿一脸委屈,小脸皱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钱。
叶倾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保证一定会还她。檀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又兴冲冲跑回去烧水。
叶倾冉趴在浴桶边上,檀儿在一旁替她加水,她一边伸进手试水温,一边喋喋不休说着话。
“小姐,昨儿个夫人的娘家人来了,你们不在府上是没见着,夫人的兄嫂就像是进了粮仓的老鼠似的,从府上搬走不少东西呢。”
“夫人对她娘家人可大方了,直接让库房搬了一箱银子出来。为这事夫人还和老爷吵了两句。”
泡在温水里,烟雾缭绕的水汽熏着脸,耳朵是檀儿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叶倾冉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被打开,她缓缓阖上眼,意识模模糊糊地沉睡过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知过了多久,叶倾冉睁开眼,浴桶里的水温有些凉,她艰难地动了一下发麻的腿,朝着外面喊道:“檀儿?”
那小丫头竟然不在。
水温变凉让皮肤很不舒服,叶倾冉想要起身出浴,屏风后面似乎响起脚步声。
她冷着脸,站起身来,想要伸手拿一旁木几上挂着的秽布,不料脚下一打滑,腰肢磕到浴桶的边缘,锥心刺骨的痛感一下子让她站不起来。
叶倾冉扑通一声摔回浴桶里,她蜷缩着身体,嘴里不断吟哼着。她面朝着水面,凉水漫过她的脖颈,摇晃的水面上出现一个黑色的倒影。
人还没开口说话,他身上的檀香味便攀上了叶倾冉的鼻尖。赫连赦绕过浴桶,抬手扯过秽布,他僵硬着身体就要将叶倾冉从浴桶里捞出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倾冉面带痛苦之色,已经来不及思考其他的,她半睁着眼睛,口中不断吸着凉气。
赫连赦面色绯红,他深邃的眉眼翻滚着汹涌,偏过头视线被移到别处,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搭在叶倾冉的肩上。
雪白的酮体搁浅在微凉的浴水之下,叶倾冉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浑身紧绷。她的乌发如缎丝一般垂落在肩背后面,长眉入鬓,眼眸上弥漫起氤氲的雾气,檀口微张,上下翕动。
赫连赦的手碰了一下水,只存一点余温。他冷眸微动,一手环住叶倾冉白皙柔软的脖颈,稍微使了点力便把她从水里捞出来。
“啊——你干嘛!禽兽不如!”叶倾冉被他抱起,全身湿漉漉的,一丝不挂地贴合在赫连赦的怀里。
她两颊全红,额头热的直冒烟。
他这是干什么!
话本子上写的,女子出浴的时候被男人看见,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一眼定情,后面天天私会,最终媾和。
话本子里写的是不是真的啊?
虽说她被赫连赦欺负也不是一两回了,可是像这样,房间内灯火通明,她的全部都被人看光不算,还被人抱了,真的是第一次啊!
她不要面子的吗?赫连赦就是个登徒子没错!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闯进女子闺房的啊!关键是她现在动不了,腰被撞的好痛,看上去就像是害羞的不成样子……
叶倾冉不仅觉得脸颊滚烫,她的身体也发热,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一样泛红。
她的变化自然被男人看在眼里。赫连赦抱着她将她放下,自己则坐在床榻边。他拿着秽布轻轻替叶倾冉擦拭起身子。
“喂!你别动,我一会儿自己来。你怎么会来叶府?这是女眷内院你怎么能进来?我的小丫鬟呢?你别擦了,我叫你别擦了!”
赫连赦闻言动作一滞,他的凤眼微眯,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唇边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眼底却冰冷的像潭水。
良久,叶倾冉也没有听见他说话。
赫连赦像是憋着一股无名火,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他眉头紧蹙不发一言,目光停留在叶倾冉脸上,视线从她漂亮的眉眼移到湿红的朱唇。
叶倾冉脊背发凉,赫连赦身上危险的压迫感让她呼吸困难。她结结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我又惹你了?”
一道冷冷的声线敲在她心口。
赫连赦冷笑起来,他双眼直直看着不知所措的叶倾冉,伸出手捋了捋她耳旁的发丝,他骨节分明的手绕起她的青丝。
赫连赦幽寒的眸子眯了眯,眼底泛起晦涩不清的情绪以及愈来愈强的侵略感,他苦笑道:“别再折磨我了。”
叶倾冉大脑发懵,一天天的谁折磨谁啊!贼喊捉贼是不是?
“你吃错药了吧?”叶倾冉一把抓过被子盖住自己,她怨恨地睨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有病就去治。”
周遭的气息瞬间变冷,叶倾冉的听感前所未有的灵敏。整个房间内,灯芯的滋啦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你一早上去找苻荣,是去通风报信?谁告诉你的消息?凌云关的事情谁告诉你的?”赫连赦轻笑一声,冷毅刚硬的线条在光线下尤为突出,他的音色冰凉,像蛇吐信子令人不寒而栗。
叶倾冉大脑飞转一圈,他这是怪自己把消息泄露出去吗?
赫连赦不等她开口,接着道:“骁骑营为了苻荣不惜暴露自己会精准的箭术,得知凌云关造反怕苻荣受牵连又急匆匆跑去报信。你是有多见不得他受苦?”
“我——”叶倾冉张了张嘴,这个问题她一时回答不了。
她的犹豫令他眸色一沉,赫连赦不由自主地低笑起来,他问:“你昨天和司晏在一起?”
昨天?好像是的。
叶倾冉平静地垂下眸,想为自己辩解:“不是和他在一起,他……他不请自来。我和他是见面了,是司晏告诉我凌云关的事。苻荣是我朋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难道不应该去提醒他吗?”
“司晏今日在满上京的帮你找人。”赫连赦怒极反笑,他抓住叶倾冉的肩膀,强迫她直视自己,眸光里丝丝缕缕的失望,他沉声道,“你在拙燕园藏了什么人?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丢了人宁可找司晏帮忙也不愿意找我?羌乐坊很远是吗?”一连串的问题让叶倾冉怔住。她来不及细想,因为她前所未有的心神不宁起来。
“你和司晏认识几天?你知道他是司氏的少族长,你救了他为他挡过一箭,你是不是故意而为之?”赫连赦收起笑容,眸色比夜色还要寒冷。
叶倾冉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赫连赦,你认为我故意接近司晏?”
边上的人并不说话,他高大冰冷的身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叶倾冉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还是你觉得我对他们别有所图?赫连赦,收起你的胡思乱想,我对谁都这样。即使不是苻荣,不是司晏——”
“啊!”
叶倾冉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开,一阵寒意直直打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她的身体雪白,扎到男人的眼。
赫连赦不知何时已经翻身压上她,漆黑如墨的双眼深情地望着她流波潋滟的眼眸。他的语气里带上几分沙哑,不死心地问:“你对别人都这样?”
“什么?”叶倾冉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她颦眉不悦地扬起头,直视赫连赦深不见底的深潭。
男人深沉眼眸上映着淡光,他的眼神变得幽深,呼吸粗喘起来。
赫连赦哑着嗓子问:“叶倾冉,你对别人也这么好吗?”
他不容她思考,温柔的吻缱绻缠绵,前所未有的呵护着她的感受。赫连赦双手攀上叶倾冉的细腰,一点点向上游离,直到他抓起胸前那对玉芽,才让叶倾冉的双眼清明。
她翻身坐起一脚踹开身上的人,赫连赦被摔在地上。
“你他妈的做什么?”她冷冷地开口,带着疏离清冷的声音,眼神凌厉,面色闪过一丝慌乱。
赫连赦勾起唇,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看向她,语调颤抖:“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所不同。”他缓缓站起,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被光阴晕上阴森的气息。
“既然你找到新的靠山,以后凡事就去找他吧。”
“哦,对了。司晏已经找到人了。你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
心脏就像被人攥紧猛然捏碎掉,胸口一抽一抽的筋挛着,她疼的眉头下意识蹙起来。叶倾冉态度软了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赫连赦,你好好说话。”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叶倾冉隔了这么点儿的距离,居然看不真切赫连赦的表情。
他薄唇上扬,眼底尽是不屑:“自作多情的可怜虫。”
通明的灯火被风吹过,光影摇曳。
赫连赦毫不留恋地转过身,他的背影决绝,又似乎是落荒而逃。
叶倾冉直勾勾看着他,语气凉薄:“我们把话说清楚。出了这个门,我不会再理你。”
前面的人脚步顿住,她竟然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叶倾冉急切地想挽留住他。因为这一次,很可能是他们最后一面。
好聚好散不是吗?
倘若赫连赦一直都生她的气,她再也没机会可以辩解。
门被打开,又重重关上。
他们结束了。
起卦,叶倾冉面无表情地推开六个铜钱。
阳阴阳阳阴阳。离卦。离为火,离散,分离。
漫长的夜晚中,她像无期释放的囚犯一样引颈受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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