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谋反板上钉钉,一纸荒唐便草草了结了一个人的一生。
窦武身为勋贵国公,丧失理想信念,背弃初心使命,毫无忠诚修养,道德错位,弃守管治政治责任,对陛下不忠、对臣民不义,处心积虑对抗朝廷;贪图享乐,将地方税收挪用于个人享受,置万民于不顾;穷兵黩武,私设小朝廷,企图颠覆大魏;臣子底线失守,为不义之人提供帮助并收受财物,暗陈军备图谋不轨;毫无纪法观念,玩弄公权,大搞权钱交易;利用朝廷之信任、职务之便利,与海外贼寇沆瀣一气,屠戮百姓,搜刮钱财犯上作乱。
罪状七十二条,条条扒皮抽筋。
然后还顺便参了夏林一本,说夏林治军松懈,缴获纹银三十万两皆被其分发于将士,实则先斩后奏。且定国公窦武大仓之中的粮食肉品也被夏林分麾下炙,整个新军大营之内酒池肉林,奢靡无度,置国法军纪于不顾,按律当革职查办。
反正材料什么的夏林早就准备好了,严丝合缝的。钱么,没了,哪去了?分给将士们了,不信可查。粮呢,也没了,哪去了?也分给将士们吃了,顿顿羊肉、餐餐精米,吃得好不快活。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折子送上去不过也就是走个流程,甚至可能中枢都审不过去,因为是上头给他放的权,而且他自己也没拿这里头的红利,作为一个主帅且具有上头赋予的高度自理权,他拿着战场缴获的钱分给出生入死的将士,把战场上缴获的羊肉炖给士兵吃,这里头可能是有些地方不妥,但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放在朝廷的角度上来看,要处罚他也只是能说不能干。口头教育一声:下次别这样了,再不行你先打个条子上来。
而这两封折子上去之后,基本上定国公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就像夏林说的那样,现在这个阶段维持这样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因为脓包已经遍布全身,冒了头的可以挤掉,如果还没冒头的硬要去挤,说不准可是要挤出事情来的。
这里的账目清点之后,阳州的行政权就算是夏林上交回去了,他自然也就从阳州的大营中撤了出来,大部队也开始陆续返程。
再回到镇海之后没多久,安子就过来带给他了一个好消息,镇海保留但方圆八十里的设宁波都尉府,都尉府的职责就是掌控东部海域的海运、海捕等,并协同管辖东边岛屿,尽可能的开垦养殖。
而夏林也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独立的称谓,伏波将军。
品级没升,但却给他放开了一大堆权限,而这基本上也是延续了鸿宝帝的方案,夏林这厮不能升太快,要慢慢来,陆陆续续给他解锁地图就完事了。
“朝廷对你可是太信任了,换做他人断然不能如此。”
安子背着手站在长礁之上,身上的金红云纹袍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撇一眼夏林坐在那抠脚的样子,他倒是诧异了起来:“你不高兴?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要高兴吧?”
“我高兴什么高兴,拿到这些东西高兴的人就拿不到这些,拿到这些东西不高兴的人反而能拿到这些。”夏林长叹一声:“你知道治理一片地方有多累吗,我在浮梁白手起家,我到这还要白手起家。”
“你不该高兴朝廷不疑你会与那些人一样听调不听宣么?”
“你以为我现在不是听调不听宣么?”夏林摊开手:“我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军阀了,很久之前就是。而且我一步一步走过来,是陛下逼着我走上军阀之路的。”
“哦?”安子转过头来:“那你就更该高兴了,朝廷对你不疑。”
“皇帝对谁都不可能不疑,也不能不疑。只是他要权衡利弊,两权相害取其轻。他给我越多,就越是把我绑死在皇家的战车上。我老干爹退了,你觉得江南道的兵权是谁的?换你来,你敢不敢来?”
安子脑袋都摇晃得像是拨浪鼓,这个事可不好瞎说,掌江南一道的兵权,那是他敢想的?
“那……陛下将你养成如山一般,他不担心?”
“他担心,但他更担心的是大魏江山崩塌。只要江山还姓拓跋,他就无所谓。你还看不出来陛下的意思?如果储君能行,就让他干,觉得他不行了,就换个人上,这个人是谁肯定不能是你我,只能是他们宗亲。只要江山还在,其余便可徐徐图之。”
“可若你要取而代之呢?”
“两权相害取其轻啊,安子。”夏林起身拍了拍安子的肩膀:“养一个我这样的军阀出来与野外自己长出来一个我这样的军阀出来,你觉得谁更保险一些?”
“呃……这……”
“别说李家了,就连王世充到现在都还盘踞徐州,自从李靖死了之后,他们可就有点肆无忌惮了。”夏林摇头笑道:“朝廷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你看除了我这,哪里还养得起兵。不管怎么样,起码一点吧,没有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一些事我是不能干的,会被人骂,这就是为什么储君亲政却要他皇叔听政一样,干什么事都得讲个师出有名呀。就像安史……诶?”
夏林突然抬头看向安子:“安子,你胡人啊?”
“你……”安子哭笑不得:“我阿爷是突厥人。”
夏林一拍大腿:“哎呀我艹……”
“突厥人如何?是不入你夏大人的法眼?”
“不是那个意思。”夏林一脸正经的说:“安子,你回去之后就立个祖训,你安氏家族子嗣后代永远不能找带崽的女人。”
安子被他说得是一头雾水:“你怎的叫人莫名其妙。”
“别管了,你这么干就完事了,不然将来有人会屠你满门。”
“你还会算命?”安子一脸迷茫:“将来是几时候?”
“一百多年后吧。”
这话把安子都给逗乐了,摇了摇头不再与他费口舌,于是便问了起来:“说去海上垂钓之事,还有几日?”
“等船回来的,就在这几日吧。在这放松放松,要不我带你去城里的烟花柳巷转转?”
“不去。”
安子转身离开,只剩下了夏林一个人在海边,看着黄津津的大海发愣,脑子里也没啥可想的,就是单纯靠在那出神。
没过两天大船回来了,他张罗了一下带着这帮京城里来的大官开始去海上玩了起来。
海钓之后登舟山,享受那难得的消遣。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这一点放之古今四海而皆准,在没有礼法束缚的地方,这帮京城来的官儿们一个个都放飞了自己,那玩得叫一个开心。
安子倒是不太开心,安子海鲜过敏,吃完身上起风疹。
反正最终是把这些人安稳的从镇海地界给送走了,剩下的当然就是等班底都过来然后正经的开始建设出一个优良的避风港了。
这些日子夏林尤其无聊,春天雨水又多,他总是在躺椅上一边听下雨一边,他估计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可能会消停好一阵子,这无疑是给了他巨大的缓冲空间,让他能够好好折腾这个天然的深水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时间上第一支海军大概是要诞生在他手中了。
至于什么海寇,沿岸都驻军了,海寇再来那不是脑子有坑么,而且就因为他们在这里驻军,所以周围陆陆续续的迁徙过来了大量的人员,甚至在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里,这里竟然变成了一个类似日式城邦的地区。
军事工事和大营在高处,四周围围绕一圈的则是百姓自行迁徙而来形成的城下町并且规模在进一步的扩大之中。
这又过了几日,天气已经彻底暖和起来时,田中的秧苗已经有寸长,连成一片甚是喜人,而唐家商队的大部队也终于是抵达了。
就像当年他们出现在浮梁一样,这次他们又是第一个出现在了这一片还没开发的不毛之地上。
专业的事情专业的人来干,糖宝儿手底下的人才现在可多,他们一到这里立刻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
糖宝儿自然也是要工作的,只是夏林这些日子清汤寡水憋了一肚子火,那不得先好好的乐呵乐呵几天再说。
“这地方是个不错的良港,如果这里能够弄起来的话,就可以一路向东把东西卖到东夷那边去了。”
“你说八嘎是吧。”
夏林靠在床头刷手机,好久不运动突然来这么连环炮还多少有点累呢。他听到说这方面的事情之后便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梳妆打扮的糖宝儿:“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其实是个很有探索精神的民族,所以我们先把他们的经济搞崩掉,逼他们开始到处找金银矿找资源,这样的话咱们的前进速度就能进一步加快了。”
“你上来就要把人家搞崩啊?”
“肯定啊,不崩没得发展。而且搞崩他们我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夏林提起来就生气,重重的捶了一下床:“诶?说起来你跟公主升堂拜母的事解决了没有?”
“已经好了。”糖宝儿回头看了夏林一眼,显得千娇百媚的:“前些日子我俩去了京城,我认了王妃当义母。”
“这下满意了吧,该有的名分算是给你了。”
“那是人家公主给的,又不是你,你干了什么?”
糖宝儿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而夏林冷哼一声一把将她抓了过来:“今日倒要叫你知道知道我到底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