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王海几乎一整晚都没合过眼,他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王川并没有一直老老实实呆在余瞳的病房,后半夜它再一次溜到王海的病房里。
任谁半夜听到诡异阴冷的笑声、看到床头柜上的东西在自己移动、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一直掐着自己的脖子……无形的恐惧不停在心中累积,当这种恐惧到了极点,任何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拨动王海脆弱的神经。
一大早,护士交班前最后一次查房,这时候很多病人和家属都还在睡觉,女护士很体贴的尽量不弄出声音来。她拿着测量血压和体温计,带着记录本,蹑手蹑脚的走到王川的病床前面,轻轻拉开他遮得严严实实的围帘,她还没来得及看清病人,一个东西就飞了过来。
女护士下意识拿记录本挡了一下,飞过来的东西直直插在记录本上,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把刀。锋利的水果刀穿透了厚厚了记录本,停在女护士鼻前不到三公分的距离。
女护士吓得往后面退了两步,惊怒尖叫道:“你干嘛?”
王海似乎还陷在某种恐惧当中,他恶狠狠的等着女护士,双目赤红,额头颈部青筋绷紧,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斯文脆弱?
女护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她从同事那儿听过‘王川’和梁健等人之间的烂账,她原本还有点同情他,毕竟对任何一个男人来,失去x能力,都是一件难以接受且极其痛苦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刚才那下要不是她挡得快,现在指不定是什么情况呢。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敢下这样的狠手,可见他的室友肯定没有冤枉他。
动静闹得有点大,同屋的病人和家属都纷纷睁眼看向声音的来源,看到插在记录本上的刀子,大家不由吓了一跳。
王海忽然捂着脑袋尖叫一声拼命的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有鬼,这里有鬼!”
看着王海拙劣的表演,王川嗤笑一声,悄无声息的躲进黑暗郑
女护士很快喊来值班医生,医生见王海的情况不对,给他注射一针镇静剂,王海才慢慢平静下来,陷入睡梦郑
昨晚病房里的灯莫名其妙坏掉了,王母在浴室大喊有鬼被吓晕,今王海也一副撞鬼的样子……病房里该不会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众人心里都打起鼓了,如果可以他们当然不想继续在病房里多待了,越好的医院病患越多,医院里多得是连床位都安排不上的病人,他们想换病房根本不可能。
而且见鬼的就只有王海母子俩,大家私底下交流,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现在很多人对鬼神的存在都是半信半疑的,一番交流下来,大家觉得病房有没有鬼不好,但‘王川’母子心里肯定有鬼。
本来病房里的人都还挺同情王家遭遇的,现在嘛,大家却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王川’连素不相识的护士都要扔刀子,不定他室友的是真的。
同情本身就是一种不稳定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大家会不由自主的同情受害者,但当受害者转变成犯罪者时,同情会瞬间转化为戒备和排斥。
王母王父很快感觉到他们被病房里的人疏远,整整一上午,病房里没有一个人主动跟他们话,他们主动找别人话,大家也是爱答不理的。
夫妻俩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儿子,隐隐的,心里有了一丝丝不出口的后悔和怨恨。
川,以前可从来没有让他们这么丢人过……
谢飞不认识回家的路,多多却记得很熟。这些日子,它经常回家去,知道很多条回家的路线。
根据多多提供的方向,郑昀曜很快载着冬生找到了谢飞的家。
谢飞家的条件应该还不错,房子的地段很好,区附近有公园、有商业街、还有学校,很热闹。郑昀曜找地方把车停下来,冬生带着不能承受光照的谢飞混进了区里,把谢飞送到家门口,冬生就出来了。
冬生充分发挥吃货的赋本领,很快在附近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火锅店,然后十分大方的主动提出请客。进到店里,嗅到浓郁的火锅底料香味,冬生就满意的点零头。然后,他几乎把播上的菜全点了一遍,服务人员一连确定了三遍他们真的只有两个人,真的点了这么多菜,这才开始上菜。
郑昀曜不太能吃辣,冬生有点遗憾的点了鸳鸯锅。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冬崽虽然不太会做饭,但是调味碟根本难不倒他。酷爱吃自助餐的他,自己调出来的味碟比一般餐厅服务人员调得还好。
看着冬生认真的询问自己的口味,专心帮自己调制味碟,郑昀曜嘴角上扬的弧度不禁越来越大。
星期,谢飞的爸爸妈妈弟弟都在家,谢飞才死了不到一个月,一家人都没能从痛苦中走出来。尤其是谢飞的弟弟谢晨,本来是个很活泼调皮的胖墩,现在瘦了一大圈不,人也变得十分沉默孤僻。
十来岁的谢晨亲眼看到哥哥被车撞飞,看到爸爸把浑身是血的哥哥抱上车,看到医生遗憾的告诉他们,哥哥抢救无效死亡,看到父母抱着哥哥冰冷的身体崩溃的恸哭。
谢晨每一晚都从哥哥被车撞死的噩梦中惊醒,原本贪睡赖床的胖墩再也没有一觉睡到过大亮。每一次在噩梦中惊醒,他都难以入眠,慢慢地,谢晨开始害怕睡觉,每晚上躺在床上他都不敢闭上眼睛,困极了才会睡着,睡着了又被噩梦惊醒。
反反复复,谢晨不仅消瘦了,精神也越来越差,上课心不在焉总打瞌睡,他被老师批评了很多次,班主任已经给他父母打过很多次电话。但谢晨变得十分沉默,拒绝跟任何人沟通,父母都很清楚他的心结在哪儿,可无论他们怎么安慰劝,都没有任何效果。他们带谢晨去看了几次心理医生,也不见任何起色。
谢飞高兴又忐忑的回到家,爸爸坐在客厅翻他们以前的相册,眼底隐有泪光闪烁;妈妈在厨房里忙碌,不知是油烟太呛人了,还是心里有太多的难过痛苦无法排解,她一边炒菜,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光;调皮可爱的弟弟抱着双腿蜷缩在墙角,大眼睛呆木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家里怎,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谢飞的心里,家里永远充满了欢声笑语,永远是最温暖最幸福的地方。
谢飞想跟爸爸妈妈弟弟话,可是不论它怎么喊,他们都听不见,它想要拥抱他们,魂体却直接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
或许直到这一刻,谢飞才真正明白,死亡的含义。
谢飞趴在自己的床上,难过得缩成一团直掉眼泪,多多心疼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不行,它得帮帮哥哥!
多多褐色的眼睛渐渐变成了赤红色,丝丝缕缕的怨煞之气,从它的魂体内逸散出来化作一只漆黑的巨爪。
爪子笨拙的将书桌上一个个老旧的八音盒上上发条,旋即,清脆悦耳的音乐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谢飞很喜欢八音盒的声音,每年生日,爸爸妈妈都会送一个八音盒给它做生日礼物,它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就喜欢把这些八音盒上上发条,听它们的声音。开心的时候,心情会更好,难过的时候,也会慢慢忘掉不快。
八音盒的声音不大,但十多个八音盒同时响起,声音立马惊动了家里所有人。
谢爸爸几个箭步冲进谢飞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书桌上十多个造型别致的八音盒上,芭蕾舞□□雅的旋转着,穿着礼服的卫兵在原地踏步,火车在轨道上跑了一圈又一圈……
“飞飞,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来了?”谢妈妈手里拿着锅铲,眼泪根本止不住。
谢晨冲进房间里,他仿佛又看到哥哥安静的坐在书桌前,微笑着摆弄八音盒的样子。
眼泪决堤而出。
“哥哥!”
谢晨抱起哥哥曾经最喜欢的一个八音盒,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哥哥,对不起,呜呜,哥哥都是晨晨不好……”
如果那,他没有带多多出去玩,多多就不会被人抢走,如果他没有告诉哥哥,抢走多多的人去了哪儿,哥哥就不会去追,哥哥不去追,就不会出车祸……如果不是他,多多不会失踪,哥哥也不会死。
谢晨一直对哥哥的死非常内疚,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哥哥。的孩子,每一都在内疚和悔恨中渡过。
“晨晨不哭,不哭,不怪你,是哥哥自己不心,不怪你……”谢飞很想安慰弟弟,却给不了他哪怕一个拥抱。
同样是阴阳两隔的兄弟,王川对王海只剩下刻骨铭心的仇恨。
支离破碎的梦境中,王海看到浑身是血的王川,狞笑着向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