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日喝药,又门窗紧闭着自然是有些味道的,只是碧兰不敢说实话,摇着头宽她心道:“少夫人哪里的话,这屋里哪有什么味道。”
“若真你所说,必然是我如今样貌不堪入目,否则郎君怎么连着门也不入了。”
窗下摆着的玉瓶插着腊梅,是这屋里难得的好颜色,孟丽娘看着那玉瓶心中酸楚。
当初在山东时,她也曾和沈循小意温存一阵子,那几个月沈循每日办完公务就回后院,她就在屋里等着他,虽说没什么多余的话,可她心里是安稳踏实的。
在她以为那样夫唱妇随的日子会长长久久时,青子衿来了山东,自此沈循再难与她同床共枕了。
不过还好,她怀了沈循的骨血,这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就想沈循仍旧陪着她似的。
再后来,这样的日子越来越糟,到如今已是破碎不堪。碧兰看着孟丽娘眼角落下的泪珠,宽慰道:“少夫人只需好好保养吃药,定会与郎君和好如初的。”
孟丽娘抬手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痕迹,依旧是半点没有淡去,失望道:“不会了。”
碧兰叹道:“若是夫人在,定然会为少夫人想个法子的。”
她说的夫人自然是李氏,想起自己的母亲,孟丽娘眼里的泪水止住,道:“再过两日赏梅宴母亲和嫂子会过来的,到时见到自然就好了。”
孟丽娘又怀揣了些期望,这才沉沉睡去。
窈娘白日睡过一觉,眼下还不算困,睁着眼躺在床榻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想起来了在孟府的往事。
那是两年前孟俭回京之时,依旧是这样寒冷的冬日,也许是对她的印象不深的缘故,在李氏的屋子父女相见时,孟俭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待她福身道:“父亲安。”
孟俭才点了点头,问道:“是窈娘?”
“是。”
李氏嗔怪他一眼,拉着窈娘的手道:“林氏一晃去了许多年,窈娘长得倒是和她有几分相似呢。”
孟俭这才仔细打量着窈娘的脸,似乎从他的记忆里勾画出了林氏的模样,点了点头:“眉眼是和林氏相似。”
听得夫妻两人说话,窈娘站在屋里忽然觉得有些拘束。
好在孟丽娘看着父母都将目光放到窈娘身上去,插了句嘴引了关注,这才让窈娘松了口气。
那日家宴,连分府别住的二房叔婶也请了过来,席间众人都喝了些酒,气氛渐渐变得松快了些。
窈娘平日里少见二叔孟轩,听说他在做买卖,有时还要去外地。生意做得大,手上的银钱也多,看着二婶杨氏的穿戴虽说样式简单,却都是品相极好的材质。
妇人谈笑之间就爱提穿衣打扮,李氏伸手摸了摸杨氏头上戴着的金钗道:“弟妹这钗是实心的吧。”
杨氏矜持点了点头:“嫂子好眼力。”
“二弟对你倒是好。”李氏笑道。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番,倒是不难听说李氏语气里的羡慕。毕竟,她甚少陪在丈夫身边,夫唱妇随的日子也只是当初陪着孟俭读书时。
那场家宴后,窈娘就再未见过孟俭了,直到如今又过了两年,掐算这日子,怕是也该回京评述了。
想着往事,不知不觉间窈娘就入了梦乡,梦里是在清思院中,沈谦仍旧在煮茶,见她来递了斗笠盏道:“昨日你未喝,今日该补上才是。”
窈娘坐在他身旁接过茶盏,道:“昨日是妾的不是,还请三老爷莫要怪罪。”
沈谦无奈笑了笑,半躺在摇椅上不答她这话,反倒是问:“赏梅宴准备得如何了?”
“必然耽误不了三老爷的事。”
不知为何这话被窈娘如此一说,倒多了几分醋味,她忙补了句:“毕竟是老夫人亲自吩咐的事,妾万不敢敷衍。”
“我倒是不知,耽误我什么事。”
窈娘只觉得他又要说出什么话来,低头看着茶盏不答话。
可是这话终究不是窈娘心中所想,沈谦闷笑一声,道:“我回来时瞧见了,你布置得不错,看得出来你打理庶务也是有能力的。”
将来......沈谦心中想着有朝一日,并未瞧见窈娘脸上闪过的失落。
她心里乱极了,既想听沈谦说一些让她羞愧的缠绵悱恻之语,又害怕听到那些话。这样的关系,这样的滋味,如悬在半空的风筝,时而随风往上飞,时而又往下坠。
不见窈娘说话,沈谦才回过头去看她,即使在梦里她也总爱垂着头,十分卑微胆小的模样,让人看不出脸上的神情。
“今日府中去了一个人?”沈谦明知故问道。
“是柳小娘病故了。”
“哦。”沈谦颇玩味的一声,随后又重复道:“病故的?”
窈娘手上还轻轻握着腰间的绦丝,她做惯了这个动作,听着沈谦的话手上紧了些,随后又松了些,道:“不是,是中了毒。”
往日里只是谋算计划,可终究未闹到死了人这个地步,窈娘心中还是有些害怕沈谦对她是否厌恶。
“我只会欢喜,你对我说了实话。”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沈谦挑了挑眉道:“你也放宽心些,她本就不无辜,家中庶弟被她害得痴傻,还有一个姨娘被她丢到井中,何况此事非你下狠手,倒不必因此介怀于心。”
窈娘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挑唆,但听得沈谦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忽然觉得她是恶毒之人,纵下阿鼻地狱之时,那地狱口子还有一人目送着她。
地狱漆黑,他却能指了道光照进来。
“妾未曾介怀,也从不后悔。”这话里的意思牵扯着她压抑在心中的话,她这般明晃晃的轻声吐露,却不敢看对面之人的神色。
她如今还算不得清白坦荡,与他说着这样的话总是有些羞愧。
纵使是在梦境虚幻之中,她也觉得自己心跳得极快,只见沈谦已起身,在她思绪混乱之时,将她拥在怀中,指尖相触被他拉着,而后蜷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