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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立传
    书院有李景仁,王玄策就不怎么担心了。

    在清晨的炊烟里,王玄策驾着马车,拉了满满一马车的书,一个人哼着歌朝着长安而去,洒脱又随性。

    颜善站在桥头,躬身行礼。

    颜白站在草庐前,看着王玄策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历史好像在改变,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依旧沿着那轮子印,滚滚向前。

    晌午的时候王玄策就到了长安城,吃了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羊杂汤后,王玄策朝着尉迟府走去。

    这是王玄策的第一个目标。

    尉迟国公有从龙之功,又有救驾之功。

    无论朝堂怎么变,无论人心怎么变,他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所以,如果要做某些让很多大臣都反对的事情,找他就等于找了个绝对的靠山。

    而且这靠山还贼能打。

    不对,是骂人比打人还狠。

    不过,要想打动这样的人,难度也很大。

    权势人家不缺,能带刀和皇帝贴身站,经常和皇帝一起饮酒,喝多了还光着膀子打马球,偶尔还捶人。

    李道宗的眼睛就是被尉迟打的。

    钱财更是不缺,封地紧挨着皇家的土地,除了赵国公家的封地,就他家的最大,全都是上好的土地。

    每年八月,封地白如雪,一望无际的白叠子。

    河道两岸,封地庄子里,那是真的鸡鸭成群。

    寻常百姓家丢一两只鸡要挨家挨户的找,狗嘴都要掰开看有没有鸡毛。

    尉迟家一丢就是几百只,报案后长安万年衙役帮着找。

    到现在丢的少,每年小鸡出壳,县衙的主簿带人跑一次,用涂料把小鸡的屁股涂上颜色。

    你家红色,我家紫色,他家绿色……

    等三个月后小鸡长大了,衙门会再去一次,这次涂生漆。

    涂在鸡翅膀的长羽上,生漆附着性好,能管的时间长,一年三次,不这么做,天天丢鸡,衙门也什么都不用做了。

    成了专门替人找鸡的。

    所以……

    现在,你在护城河边钓鱼,看着远处那鸡鸭就知道是谁家的。

    红色的是程家的,紫色的是尉迟家的,绿色的应该是房家的。

    没有颜色的就是皇家内府的,宗人寺养的,他们养在内苑里面吃虫子,但他们好像低估了鸡会飞。

    而且飞的还挺高。

    经常能见到内侍出来找鸡。

    所以,尉迟家是真的有钱,鸡肉,鸡毛,白叠子,每年地里产出的粮食,国公的俸禄,每年的赏赐。

    长安,洛阳,扬州,泉州的铺子,佛堂里面纯铜的佛像等……

    钱,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就真的是一个数字而已。

    王玄策抱着一个精美的木匣子去了尉迟府,坐了片刻后,大大咧咧的尉迟国公走了出来,王玄策赶紧起身见礼。

    王玄策心里明白,若是没有书院的关系,他这样的七品官来拜见实权的国公,能见到的怕是只有管家了。

    “吃了没?”

    王玄策赶紧道:“吃了!来时从东市绕了一圈,馋羊杂了,泡着饼子喝了两大碗,可算解馋了!”

    “山东道没有?”

    王玄策闻言笑道:“有,可无论怎么吃,怎么做,总感觉吃不出来长安味道来,总感觉缺点什么!”

    尉迟恭闻言哈哈大笑:“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王玄策闻言连忙摆手,连称不敢,然后笑着打开刚才抱过来的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本书。

    书的封面写道——《鄂国公传·上册》。

    王玄策双手呈上,笑道:

    “国公,这本书是颜善先生写的,小子负责订正,如今已经完成了一半,今日来就是想请国公看看。

    毕竟,很多事情我们也是知道只言片语,也只有您最清楚,所以,小子斗胆呈上来,想请国公校正!”

    尉迟恭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本书,拿刀都不抖的手如今竟然有些发抖。

    他直勾勾的看着,咽了咽口水。

    “立传?”

    “对,颜善先生起头,书院学子三百余人收纳整理后成书,从大业十三年起,一直到贞观十五年止!”

    这书其实就是颜善写的。

    武德九年他从泾阳回来后就开始写,写这些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颜白说的那些话,他觉得有意思。

    就想着写。

    他是真的当日记写,他是真的没开玩笑,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努力的去做到。

    这些年颜善没事的时候都在坚持着写。

    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三十多人的传记。

    如今在写李二,这个比较难。

    因为,争议很大。

    王玄策先前也跟着一起搜集史料,一起写,如今颜善听闻王玄策的计划,就拿出来供王玄策一用。

    身为师长,当助弟子青云直上。

    王玄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续道:“目前只有上册,下册涉及国公祖上以及宗祠的传承,这部分需要慎重……”

    尉迟恭搓了搓手,忽然大声道:“尉迟宝环,去,给老子我端一盆水来,早晨起来的匆忙,我这手有点不得劲!”

    片刻后,尉迟宝环端来一盆水。

    王玄策看了一眼尉迟宝环,内心里满是佩服,这尉迟家的血脉真强大,孩子怎么长,都长得和尉迟国公一个样!

    净手之后的尉迟恭就是翻阅,王玄策规规矩矩地候在一旁。

    尉迟宝环伸长了脖子也在偷看,他很好奇平时书本都不摸一下的父亲,今日怎么如此郑重,看书之前洗手。

    甚至连香胰子都抹了两遍。

    这到底是什么书?

    “为什么都是大白话?”

    王玄策闻言赶紧道:

    “书院现在记载诸事的典籍都是大白话,白话虽没有古言有味道,但胜在简单,易懂,记载详细。”

    “解衣释疑”这个有些不对,当时陛下问我是否谋反,我回答的是,而不是否认,然后我才脱衣服露出伤疤的!”

    (ps:《资治通鉴·唐纪十一》:上尝谓敬德曰:“人或言卿反,何也?”对曰:“臣反是实!……)

    王玄策赶紧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本书,看清楚页数,然后对折,回去之后他就修改,知道如此密事的机会很难得。

    ……

    “国公觉得击败突厥这篇史料如何?”

    “何意?”

    “先生都说打突厥的时候国公盖世无双,这篇可做文章,供书院低年级学子学习先辈血气,洗涤自身,以为榜样,尽忠报国!”

    尉迟国公浑身一震:“让他们学习?你说,让今后的学子来学习我?不不,不对,来学习里面有我的文章?”

    “不对,是学习国公!”

    尉迟国公眉开眼笑,只觉得这书真好看,可尉迟毕竟是权臣,历经过各种勾心斗角和朝堂风雨。

    深吸一口气,不舍的合上书:“是为吐蕃人而来的吧!”

    王玄策赶紧抱拳道:“小子听闻禄东赞之子赞悉若是吐蕃难得猛士。

    小子不服,准备上元佳节时在太极殿邀其一战,让其知道什么是大唐猛士,今日特请国公观礼!”

    尉迟恭看着王玄策嘿嘿一笑:“我知道你对我用计谋了。”

    王玄策惶恐。

    尉迟恭笑着继续道:“可我却心甘情愿,真想不到,墨色直来直去的性子,教出了你们这些心有城府的弟子来。

    元日太极殿?

    看样子你是打算杀人了,除夕见红,见红好啊,是好兆头,嗯,不错,不错,有意思,有意思啊!”

    尉迟恭起身拍了拍王玄策的肩膀:“好,我为你观礼!”

    王玄策再次行礼:“谢国公!”

    “下册?”

    王玄策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国公,这是草稿,你凑合着看,十日后我来取,订正之后再印刷。”

    “嗯,你小子不错,说话让老夫舒服,今后多来府里走动,尉迟宝环过了年也要入学了,今后就是你学弟,一家人,理应多亲近!”

    王玄策赶紧抱拳称是。

    王玄策被尉迟管家亲自送了出来。

    离开尉迟家之后,王玄策转身就朝着赵国公府邸走去,脸上是同样笑容,怀里也是同样精美的木匣子。

    楼观学李景仁脸上也挂着笑,恭恭敬敬的请教李恪用刀的技巧,要论书院谁的武艺最高,那必然是李恪。

    李恪,半个杨家人!

    杨家出帝王,也出绝世猛将。

    铁匠坊叮叮当当,一柄长刀的刀胚子已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