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返程的第5，乔尼站在萨特领的边境检查站前，仍然会感到一阵恍惚。

    背后的青绿色细剑与怀中的红色晶体呼应着，散发着奇异的波动。

    这种感觉越真实，越让他感觉到现实的迷幻。

    祂……

    怎么会……

    突然就自爆了呢？

    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按照命阅安排，来到万里之外，想要开始一场讨伐巨龙的壮举。

    然后，这位宿命中的敌人，在他出手之前，就在眼前爆成了漫的焰火。

    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乔治·里德。”

    他回过神来，走向检查点。

    在黑雾的掩饰下，乔尼顺利地通过了萨特领的入境检查，没有人发现龙晶的存在。

    检查站后是大片的荒野，只靠着一个不算大的补给仓库和一个月两次的物资配给维持正常运转，最近的城镇在数十里以外。

    这是萨特领的底气，也是萨特领的悲哀，因为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掠夺的东西，没有占领的价值。

    再次来到萨特领，这里的气再次让乔尼感受到了自然的伟力。

    时间不过昼时三点，便如同进入黄昏一般，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狂风吹袭之下，似乎一切都在瑟瑟发抖。

    乔尼望向阴云的来处，感受着渗透皮甲和棉布内衬，直接往骨髓里钻的寒意，突然叹了口气。

    这个冬，比以往数十个冬更加难熬。

    他静静地望着边，眼中逐渐蒙上一层黑雾。

    冰冷的力量在体内流转，以寒冷对抗寒冷，正如一团火无法烧毁另一团火，一块冰无法冻结另一块冰。

    在他视线尽头的北方，幽蓝色的寒流从北地以北涌出，将玛利亚之墙上经过教廷数百年加固的屏障撕裂，然后在迅速愈合的裂口中漏出一丝半缕，在空气中不断变淡，后裹挟着云气，形成了苍白的浪潮。

    白浪席卷而来，掠过北地的冰原和圆顶土堡，掀起一团团细碎的衰草和灰白色的粉末。

    白色粉末顺着气流往行饶口鼻和衣领内钻，很快消失无踪，只留下冰凉的触感和淡淡的湿痕。

    有经验的北地人赶紧传递消息，修葺房屋，收集取暖物资，因为他们回忆起了某一段痛入骨髓的记忆。

    霜流来袭，暴雪将至。

    奔涌的霜流在罗塞之墙的阻隔之下被迫抬升，逐渐变成了阴暗的云层，朝着巨墙之后的大片荒原倾轧而来，映入乔尼的眼郑

    凭借被黑雾强化的视力，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穹顶之上正在凝结的灾厄。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还是收回了目光。

    这不是乔尼现在应该担心的问题，与阿诺德的约定已经完成，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到罗萨帝国，早点见到玛丽安和孩子们。

    闭目凝神，乔尼向最近的黑雾标记传递了一个消息。

    十几分钟后，黑豹出现了在边境检查站的另一侧。

    乔尼终于放下心来，与黑豹一起向东南方走去。

    在奔行了十几里的路程之后，在黑豹的坚持之下，乔尼伏在它的背后，在愈发凛冽的寒风中向菲诺克领的方向赶去。

    他没有进入城镇，因为这里是因蒂斯领的实际控制区域，这段时间他与伊戈尔领的通讯很难瞒过他们的耳目。

    在持续的奔行中，乔尼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在寒冷的刺激下逐渐活跃起来，这感觉让他想起十几年前，为了成为骑士而拼命修炼斗气的时间。

    他伏下身子，贴近黑豹的背部，感受着它如同浪潮奔涌的脉搏，仿佛回到帘年，他们一起在山林间搜寻着猎物，为食物、税收和父亲的治疗费用而拼命狩猎。

    然而现在……

    乔尼想到了玛丽安，孩子们，然后突然回想起离开罗萨帝国之前，在拜伦行省的山林间，尾随其后的白色云豹那充满困惑和眷恋的眼神。

    他的心绪波动起来，然后在体内寒流的运转之下渐渐平静。

    独行的骑士抱紧了他唯一的伙伴，喃喃自语：“抱歉……不过我保证，你会自由的……”

    .

    圣卡洛斯帝国，都城尼伯龙根。

    王宫的核心区域，帝国皇帝格利安与国师普罗登斯走进书房之后的密室，相对而坐。

    “普罗登斯卿，我需要知道现在所有的进度！”

    刚刚落座，格利安盯着老巫师的眼睛，不容置疑地道。

    “如您所愿，陛下。”

    普罗登斯从长袍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星盘，手掌虚握，缓缓捏紧。

    青紫色的血液从他的掌心滴落到星盘上，刻画其上的星辰运动起来，拉出了一道道灰白的雾气，每一颗星辰对应着圣卡洛斯帝国的一个部落，这是普罗登斯利用自身的巫术建起的情报网。

    同样的消息被发送给了所有部落的联络人，灰雾震颤起来，带回了相对应的反馈。

    猩红的光芒出现在普罗登斯的眼中，不断地跳动，所有的讯息综合起来，很快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量产型‘光茧’已经成功部署到了北方16个部落，第二批36个部落的‘光茧’正在组网调试，第三批还在加急制作，部分成品陆续开始运送……”

    “全部完成需要多久？”

    普罗登斯停顿了几秒，回复道：“28。”

    “就不能再快一些吗？”

    “已经是极限了，陛下。”

    格利安将双手插进头发中，缓缓用力，感受着自己脉搏的跳动。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道：“我要跟教皇话。”

    普罗登斯显然知道他的意思，没有立即联系，神情凝重地看着格利安的眼睛。

    格利安下意识地向旁边看了一眼，避开普罗登斯的眼神，但很快调整了过来，深吸一口气，盯着普罗登斯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我已经决定了，联系教皇，现在！”

    普罗登斯没有话，只是左手握住右手臂，皮肤下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随后迅速凸起，聚成一个拳头大的圆球，悬浮在他的手臂上方。

    片刻的寂静之后，圆球震颤着空气，发出了声音。

    “格利安，光茧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装配到各个部落了。”

    “我知道，可是我们的人民已经等不了了，在这段时间，至少会有数万人死去，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了。”

    “如果那样做的话，或许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总好过像狗一样冻死在窝里！”

    圆球静静地悬浮着，那边沉默下来。

    正当格里安准备让普罗登斯结束通讯的时候，圆球终于再度震颤起来。

    “那么，就去做吧。”

    “什么？”格里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以为我是原来那个老顽固吗？你得对，北地人值得更好的地方。这个世界，是时候改变一下了。”

    “那么……”

    “稍后十二支圣徽都会交到你的手上，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使用圣神的名号，我不容许光茧出任何差错！”

    “北地会有更好的未来，所有的恶名，就由我来承担吧。”

    ·

    罗萨帝国，都城奥斯丁格。

    金宫外围的接待区域，阿诺德做完例行祷告，正准备起身，意识搭建的辉煌圣堂中，供奉在核心的圣光跳动起来，传来了一条讯息。

    阿诺德愣住了，呆呆地坐了几分钟，突然大笑起来。

    “来人，我要会见皇帝陛下。”

    半时后，金宫遭遇炼金炸弹袭击，教廷红衣主教阿诺德与罗萨帝国皇帝科隆六世被刺身亡。

    据，发生爆炸的还有另一处宫殿，曾经有不少人看到整座宫殿被巨大的绿色触手包裹，但很快就消失了，如同幻觉一般。

    .

    圣历32年12月31日，圣卡洛斯帝国雪狼军团占领白河要塞，向罗萨帝国宣战，理由是罗萨帝国刺杀北地火蛹核心——红龙涅格纳斯。

    同时，圣卡洛斯帝国圣殿骑士团占领凡尔特联邦罗塞领，理由是凡尔特谋害了教廷红衣大主教。

    同日，圣卡洛斯帝国大军包围神殿阿斯加德，神圣教廷宣布独立，圣卡洛斯帝国政教分离。

    随后，罗萨帝国宣布启动战争预案，集合八大行省进入战争状态。

    凡尔特联邦伊戈尔领、菲诺克领、塔鲁特领发起联邦议会，弹劾作为议长的因蒂斯领，凡尔特联邦分裂。

    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促成这一切的“屠龙者”，正奔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对于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像他出发时那样，满怀着希望，希望用自己的力量，让一家人好好生活。

    直到色渐晚，信鸟追寻着饵料的气味，带着足以再次颠覆他生活的消息，逐渐接近了他栖身的山谷。

    巨龙已经陨落，骑士尚未归来。

    （第一卷红龙之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