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画死灵先前所在的位置,现在确已多了块巨石。
长安唏嘘道:“如此之妖,竟落得个被巨石砸死的下场,说出去,我是不太信的。”
“可它本就身受重伤,又能逃到哪里去?”云雁舒疑惑道。
“若是我能猜得到的话,也不会落魄至此了…”说完他就又笑了,拍了拍藏在衣中的解药方子:“不过,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解药的方子最终还是让我给搞到手了。”
“唔额……”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闷哼,定睛一看,乃是正与月莹莹相对而坐的莫清河,他现已垂下了首,一动不动。
长安心下大急,匆忙回头看了眼赵天人,发现他正魔怔似地对着傻笑,命不当久,便让云雁舒拎着他,飞一般的赶去了莫清河那里。
“老人家?老人家?……老东西!”长安是越叫越急。
月莹莹则面无人色,喃喃道:“别叫了,师祖他老人家…已不会再醒来了…”
长安大惊失色:“什…什么?我还没来得及问那剑客究竟是何来头呢?他就这么死了?!”
云雁舒却眼含杀意,质问:“是你杀了他,对吗?”
月莹莹目光呆滞地说:“师祖是一代宗师,又是剑中圣豪,岂是我这不成才的小辈可以杀死的?”
长安默默点头,“除非是莫清河的意思,否则她是绝对伤不到他的。”
这时候,云仙浮也已走了过来,面带哀痛:“这位老人家他,真的已经…离开了吗?”
月莹莹睨了她一眼,接着,就是满脸的生无可恋:“你们要杀我的话,就赶紧动手吧。”
长安和云雁舒对视了两眼,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云仙浮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站在月莹莹面前,犹犹豫豫,支支吾吾。
“妹妹,你若下不去手,就让姐姐来吧。反正粗鲁之事今日已干了不少,不怕再多干这么一件。”云雁舒道。
云仙浮甚是紧张,几个深呼吸后,才向月莹莹双手呈上一物,正是莫清河交给她的红黄香囊。
月莹莹愣住了,“这是……?”
“这…这是老先生赠予的…香囊,说是对…登上掌门之位…有所帮助,而…我…又不想当什么掌门,所以就想着…不如就交给真正需要它的人吧。”她这话说得是既紧张,又惭愧。
闻言,月莹莹的目中闪过一丝对莫清河的怨恨,但再次抬起头时,就只剩下感激,只是说话的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
“你的条件是什么?”
云仙浮吓得连忙摇头,“条…条件?我…我…我…没想过这些啊…”
月莹莹惊讶道:“莫非没有条件?”
云雁舒却站出来补充道:“有,当然有,条件就是以后莫再让苍月派来找我们的麻烦!就当我们已死在这里了。”
她又接着道:“当然,往后我们姐妹也会尽量隐姓埋名,不做张扬,以免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月莹莹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们,回去我就向师父禀明,就说你们已于钱塘殒命,尸封洞窟…”
云雁舒笑道:“我们本来就在钱塘殒了命。”
长安却悄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一了百了?”
云雁舒也小声回答:“若杀了她,苍月派就会派来更加凶恶的人来追杀我们,先前有父亲在,倒没那么怕,但现在情况已不如前,所以还是尽量以求和为好…”
长安无奈地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
但他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来到月莹莹身前,拿出风染染给他的月牙状护符,问道:“我且问你,你们是因为此物才要捉拿我的吧?”
月莹莹轻蔑地看了护符一眼,“毕竟你这赝品,和她们姐妹的那枚实在相像。”
长安急了:“赝品?!谁告诉你这是赝品?我再问你,这些月状护符本是从何而来?”
“此护符乃掌门所赐。至于为什么会赐给她?或许…是为了日后方便杀她吧…”月莹莹面无表情道。
“你家掌门就只赐了这一枚?”长安问。
“就赐了这一枚,毕竟脱离师父掌控的,只她们这一家。”月莹莹道。
长安心中一急,“我手上的这枚,是一个叫风染染的女孩给我的,你确定你不知道?”
闻言,月莹莹秀眉微蹙,“义妹?”
“染染是你义妹?”
月莹莹道:“她本是师父认的干女儿,出现得甚是突然。还未等我与她相熟,她便被师父送出去执行要务,至今未归。”
她又接着沉吟,“师父竟也给了义妹一枚护符…”
长安则思忖着:“舍不得交出至亲,就制造一个假的至亲,呵呵,这个月掌门,还挺会的啊。”
月莹莹忽又质问:“我义妹现在何处?”
长安笑道,“好,我告诉你,然后你就去将她杀了?这样一来,你那掌门之位的竞争对手岂不又少一个了?”
月莹莹哼了一声,将头一撇,没有答话。
这时,他身旁忽然传来风声,一转头,发现莫清河不知什么时候,已化为了一柄饱经蹉跎、满是磨痕的巨石之剑,就这么插在地上,看起来古老且庄严。
众人都是一惊,“这…便是他的本相?”
此刻长安离得最近,伸手轻轻一触,那石剑就碎为粉末,风儿一吹,便就散了。
月莹莹大惊失色,“你…你对我师祖做了什么!”
长安捂着忽然滚烫的胸口,痛苦道:“我…我不知道…他就突然这么…哎呦…”
月莹莹咬着牙切了一声,撇过头,也没再说什么。毕竟莫清河本就是已死,她真正需要的锦囊也已到手,现下又处于败势,于情于理,她都不便再咄咄逼人了。
“算了,你们走吧。”
长安在姐妹俩的搀扶下起身,回答道:“反正要问的已问完了,正好我也难受的紧,告辞。”
云雁舒边走边看着莹莹道:“莫忘了我们间的约定。”
云仙浮则羞红着脸,轻轻挥手告别:“再…再见…”
月莹莹故意将她那小脸一撇,道:“不见。”
他三人走到来时的通道口,发现这里巨石堆积,路早已被堵了个严实。
见状,长安当即抱着头,痛苦哀嚎:“莫老先生,您就不能晚一刻钟再死吗?!”
云雁舒则慢慢走了上去,感叹道:“我不得不承认,这残月剑诀用起来虽粗鄙,但又确实是最适合我的招式,唉…”
长安微微一惊,“此…此话怎讲?”
话音刚落,云仙浮就拽了拽他的衣角,带着他退到后面去。
场地铺好,云雁舒便深吸一口气,高举右手,全身的脂肪皆化剑泥涌动,就如滚滚的大河般,一齐向右手汇聚。
下一刻,她整条右臂就化为一柄硕大无比的参天巨剑,而云雁舒则因为全身的脂肪都汇聚到右手,整个人竟已变成了个苗条少女。
如此壮观的景象,长安和云仙浮自然都是惊叹不已,嘴巴皆久久难合。
云雁舒却在这时候苦笑着侧过头,那模样,就如同春风拂过的山泉一样,清丽绝俗,沁人心扉。
“唉,实在是太粗鲁了。”美丽的云雁舒叹息着,巨剑也跟着落下。
但听“轰”一声巨响,无数石块飞洒,滚滚浓烟漫天弥漫。
这条通往外界的路,只一剑,便开了。
月莹莹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一股无名之怒,也已自心中生起。
傍晚的风吹进山林,树枝摇曳,枫叶火舞。
现在,长安就走在这清爽的秋风之中,笑问:“所以,你们俩并非是亲生姐妹?”
云雁舒笑答:“也许是同一个父亲,但绝不会是同一个母亲。”
长安点了点头,“方才我见你侧笑之颜,虽也秀美绝伦,但与你妹妹和月莹莹相比,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云雁舒甩了甩她的大肥手,故作娇羞,“听你的意思,我竟然还是个大美女呢?”
长安一拍大腿,佯装指责:“什么叫“竟然”?想我大唐女子向来都以丰腴为美,你就是不用那残月剑诀,也依旧是个绝顶的大美人啊。”
“哈哈哈哈哈。”云雁舒明知长安在拍马屁,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雷霆万钧般的笑声。
而云仙浮就在旁边,乐乐呵呵地看着他二人交谈,他们笑,她便跟着一起笑。
云雁舒不禁感叹:“怪不得我们这朋友做得如此顺当,似你这般皮骨精致、实力超绝、小嘴又甜的男孩,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啊。”
“那是当然,哈哈哈哈哈哈。”长安大笑。
云雁舒却将话头一转,“但,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姐妹俩的第一个朋友。”
长安的表情立马就变得不对了,眉头一皱,“莫非,那人不仅貌似潘安,还腰缠万贯?!”
闻言,云仙浮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已。
“真有这么好笑?”长安更为疑惑了。
云雁舒笑答,“这个人非但不够英俊,而且看起来简直比你还要窘迫。更主要的是,他武功差,脾气也不好,常常以恶语伤人呢。”
长安看到云仙浮也正红着小脸,点头应和,才知她所言并非是假。
他苦思良久,忽然茅塞顿开,道:“哦,我知道了,你们姐妹俩有受虐倾向,对不对?”
云雁舒摇头:“他确实是有一身的缺点,而且我也说不上来他究竟有哪里好,但…跟他在一起时,确实让人很有安全感…”
长安转头看了看云仙浮,发现她亦在点头,并对他说道:“你确实是哪点都比他好,但…”
长安了然,“原来是我太过优秀,让你们没了安全感啊。”
姐妹俩展颜一笑:“可以这么理解吧…”
长安笑道:“我看未必,有句老话说得好:一个人无论未来遇到多少伴侣,伴侣有多么优秀,待到将逝之时,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永远都只是这个人的母亲和…初恋。”
云雁舒笑道:“他确实是我们死之前所看到的最后一个人。”
长安打趣道:“那你们死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又是谁呢?”
“依然是他。”
“啊!?”长安惊讶。
云仙浮结结巴巴地道:“我们…醒来后,从废墟中出来,正好…看到他在巷口处熟睡…,而且他…浑身是伤,本想着…带他去找郎中医治,但…大火却烧光了…烧光了…”
她的脸越来越红,到最后竟已说不下去,云雁舒只好接道:“是大火烧光了我们的衣服,万般无奈下,我们只能先去…找一些衣物来,只留了临时裹身用的其中一层棉被为他驱寒。”
长安点了点头,“所以到最后,衣服你们是偷到了,但也因此被骗到洞中,成了最早的一批受害者?”
云雁舒感叹道:“不错,但好在这些人心怀私怨,总想着先去杀那些权贵,才让我们姐妹俩得以活到现在。”
“我想是因为你们未被这瘟疾所染,所以才被留到了最后。但我奇怪,你们明明和那些病患关在同一个牢房里,为何从未被感染过啊。”长安道。
“其实我们本已感染了的,但起死回生之后,就好像对此病有了天然的抵抗能力。”云雁舒答。
长安呆滞了一会儿,最后笑道:“管他呢,反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就是…就是…你们确定不跟我一块回钱塘?万一还能再见到你们那个朋友呢?”
云雁舒礼貌地回答道:“可我们既已答应了苍月派,就不该回去过多抛头露面。况且,现在父亲不在,我们也恢复了自由之身,便可以去那些我们一直都很想去的地方,干我们一直都很想干的事……”
长安不住地摇头感叹:“真没想到,连你们口中的那个朋友都诱惑不了你们回去啊…”
云雁舒感慨:“如果他已死了,那我们也不想去钱塘听到这个消息。可如果他还活着,我想,未来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云仙浮也是不住地点头,打从刚才,就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现在才终于鼓起勇气,对长安道:
“其实…我们那个朋友…他和你年龄相若,如果…未来有一天你们能遇见的话,相信…你们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她和长安说话时眼神闪躲,但脸却一直是红扑扑的,这是她面对路小三时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可这女孩现在却执意要走,长安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见他微微叹息,脸上却堆着笑,是那种满怀期望和美好祝福的笑。
“既然如此,那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云雁舒郑重抱拳,道:“江湖路远,有缘之人,自会相见。”
长安笑答:“既祝我们,也祝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