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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关关雎鸠
    夜,西湖。

    时下皎月悬空,湖映清辉。晚风拂过:见涟漪轻荡,荷叶摇曳,自有暗香流涌。

    夜色本漆黑,唯水心岛上火光微亮,缥缈朦胧,好若仙地。

    此夜,此景,本该灯火点点的湖岸,现在却是一片寂寥,只有六个孩子在各自眺望。

    那白衣素雪的翩翩少年,正撑着伞,缓缓叹息道:“小师叔,当真要现在去水心阁?”

    长安无可奈何地道:“若想我再多当两年你们的师叔,就必须现在去。”

    “那可千万得拦住他啊。”汪小凡靠在树下,懒洋洋地说道。

    阿眉疑惑道:“可水心阁一般不待外客,更何况现在钱塘瘟疫肆虐,她们是绝不可能见我们的了。”

    长安道:“所以我才要一个人去,此行已耽搁太多时间,反倒忘了正事…还有我的…一些…私事……”

    “总而言之,你们赶紧带着这些伤药回三尊宫,莫让染染和她师父等着急了。”

    蓝婷婷道:“你可真是个奇人,偌大的西湖,现在却连一条船都没有。这黑灯瞎火的,你是打算闷着头游过去?”

    风驰笑道:“师叔当然是奇人,要不然也不会拒绝宋尚书的千金赏赐,反而只求宋尚书能遵守一个规矩。”

    “那究竟是条什么规矩啊?竟有千金之重。”阿眉好奇道。

    长安邪魅一笑,“我只是让他遵守大唐官员各司其职的规矩罢了。”

    “就这么简单?”汪小凡道。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若非我以命搏得解药,又据理力争,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答应我?”长安叫喊道。

    蓝婷婷笑道:“你虽以命搏得解药,但百姓们似乎并不领情。他们还和原来一样,坚决闭门不出,要不然,这偌大的西湖也不会就只剩咱们几人了。”

    长安感叹道:“一开始,我让官府免费为百姓发放解药,同时告知这解药乃是一叫赵天人的医师所制,可…”

    “赵天人是谁?没听说过啊,我只知道神医张知民,只有他的药我才能放心吃下,哈哈哈哈哈,”汪小凡抢答道。

    “虽是官府通告,但这来路不明的解药,若换做是我,也不会拿身家性命去涉险的。”吴子衿补充道。

    “你们说得我都懂,但这个赵天人偏偏就和官府与张知民有着深仇大恨,若对外称这解药是官府或张知民所制,那他的鬼魂不得每天来索我的命啊!”长安苦笑道。

    “而且…我还听说,有不少病患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服用解药,他们认为这一切灾难都是官府的无能所导致的,所以相信谁也不能相信官府的鬼话。”阿眉感慨道。

    长安回答:“所以为了救这些极端人士的命,我就故意在民间散布假消息:说这赵天人曾当过妖主大人的弟子,之所以能研制出解药,就是因为于梦中受妖主所示。这也是为什么他醒来写下方子就暴毙而亡的原因了。”

    风驰点头称赞:“消息一放出去,百姓们虽仍有顾忌,但至少都愿意去官府领解药了,相信不久之后,钱塘定能恢复往日之繁荣。”

    蓝婷婷叉着腰,一脸得意之色,“这一切,不都得益于妖主大人所受的尊崇啊。”

    汪小凡有些哭笑不得:“现在的百姓,宁愿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怪力乱神,也不愿意相信官府通告,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闻言,蓝婷婷立即反唇相讥:“你一个连黄符都用不明白的废道士,也配妄论妖主大人?”

    汪小凡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好好好,是贫道孤陋寡闻了。”

    “你!!!”

    见蓝婷婷怒不可遏,吴子衿便赶紧将话锋一转,继续接着阿眉的话题,道:“这些贪官污吏一日不除,百姓将永无宁日,大唐的江山也定然岌岌可危。”

    长安道:“行啦,行啦,你们赶紧带着药回去吧,等师叔把事情处理完,就回去找你们啊。”

    “可是…”吴子衿担忧道。

    长安的面色开始冷峻,“这是师叔我下的命令!怎么,有谁想违抗师命吗?”

    “切,他能有什么办法上岛啊,等他在岸边折腾够了,自然就回来了,走吧咱们。”蓝婷婷一边悠哉地说一边向湖边走去。

    阿眉看了看婷婷,又看了看长安,微笑道:“师叔,我可是相信你一定能到达湖心岛的。”

    “承你吉言。”长安笑答。

    风驰也于此刻上前庄重行礼,一脸严肃,“师叔,多多保重啊。”

    长安哭笑不得:“我就在你头顶上,哪都不去,怎么搞得我要被发配到边境充军一样?”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有人拍着他的肩膀从后面走过,同时还留下话:“你就放心的去吧,你在三尊宫留下的那些宝物,有我帮你收着呢。”

    长安满意地点头道:“嗯,你说得没错,万一我遇到什么不测,你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啊。”

    吴子衿却没有汪小凡那样的好心情,他面带轻怒,一直欲言又止,耗费了半天,最后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长安歪着头,好是疑惑:“我只在女孩子家家的脸上看过那样的神情…这…这…”

    这五人在湖边唤来石盘,同师叔行了告别礼,便一同去了。

    目送他们离去后,长安收起轻松的样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苦恼道:“莫非真得我游过去吗?唉……”

    正自烦恼,忽然感觉额头一凉,四周也突然亮堂了不少。

    猛一抬头,才见西湖上空,不知什么时候已下起了鹅毛大雪。

    时下皓月当空,繁星点映,恰与这漫天纷扬的雪花,共绘出了一幅天上人间图。

    长安不禁看得痴了,待回过神时,才喃喃道:“这……这是那酗酒老头又来了吗?”

    他晃了晃脑袋,四下已银装素裹,星月的映衬下,遍地银衣皆弥漫着朦胧的清辉,好若正置身于仙天云霞之上。

    惊叹之际,这冰天雪地之中,忽然点出一抹佳影。

    茫茫湖上,漫漫天雪,那人穿着件黑白相间的镶金贵袍,静立竹筏之上,高举尊杯,上望狼牙之月,任凭风雪侵染…

    待情到深处,就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继而身体颤动,俯身又为自己满杯,竹筏随着湖波轻轻摇晃。

    长安忍不住高呼:“嘿!船家!可否顺路载我一程啊?”

    闻声,那人侧过半边容颜,精致的丹凤眼正蕴着几分微醺,雪白的脸蛋也点着几抹红晕。

    他在看清长安的容颜后,微微一笑,不怒自威的脸上,便多了种春风一般的亲和。但眼中的尊贵与邪美,却并未减少。

    “待我将这美酒饮尽,这竹筏便是你的了。”声音幼嫩,听起来似是一同岁的少年。

    长安慢慢注意到,这竹筏上只装了一坛美酒和一只尊杯,而那个人,却是站在筏边,浮立于湖面之上的。

    “我去,碰到高手了!”长安暗想着,忍不住高呼:“阁下是要去水心阁吗?我与阁主认识,或许可以带你上岛转上一转呢。”

    那人闻言,身子一颤,又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满脸皆是天真之笑。

    “好啊,那本公子就同你共饮。”话音刚落,他就抬腿轻踢,整条竹筏便飞一般地向岸边撞去,他的人却仍稳稳地立在湖面上。

    直到竹筏撞到岸边,其上的酒坛急晃,洒出的美酒正好落入因为冲击而弹跃而起的酒杯之中。

    这一杯上好的佳酿,就这么稳稳当当地落入到长安手中。

    长安颤颤巍巍地捧着酒杯,看着风雪一点点地覆入其中,但酒的醇香却未减分毫。

    他抬头,见苍月繁星,冰雪镜湖,那人就这么立于西湖之上,微笑着向自己举杯。

    如此奇幻的景,如此神秘的人,又一次让长安目瞪口呆。

    直到对方微微歪头,长安才急忙举起酒杯相陪。

    那人仰天一笑,一口饮尽杯中风雪,他那已被冰雪染白的齐颈短发,在寒风中轻轻飘扬,明澈而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