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路过卡罗旁边时，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我也不觉得你是会来翻找垃圾桶的人。”

    那是关烨第二次见到了卡罗。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尽管中途的歧路弯弯绕绕，但还是回到了原点。

    卡罗的研究报告获了奖，人们争相向他祝贺着。

    看起来，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至少从那纷沓而至的、与他研究方向有那么亿点偏差的聘请信来看，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卡罗曾询问过他的上司们，无一例外，他们对于这个新起之秀都是这么回答的：“有能力的人，在哪一个行业都是能够做的很好的。”

    关烨第三次见到卡罗时，卡罗已经不再是卡罗了。

    卡罗人到中年，更年期给他带来了肥胖，眼睛也没有第一次见到他时看上去那么聪明了。

    “关烨，您还是那么年轻……”卡罗叹了口气，自以为终于认清了关烨的地位是多么遥不可及。

    这次他是带着工作来的：“我认为这份工作不比乞丐好到哪里去。”

    关烨摇了摇头，卡罗把一份问卷递了上来：“请帮忙填一填吧。”

    关烨粗略扫了一眼，很好，这是一份关于环保的问卷。

    他瞄了几眼，很快就做完了。

    “谢谢。”卡罗收回了问卷，于是便准备离开了。

    但忽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可关烨已经关上了家门。

    又过去了许多年，关烨在一片铺满了草坪的山坡上，最后一次见到了卡罗。

    关烨的生命无穷无尽，但代价是作为的人的部分会逐渐衰退。

    在开始失去了人的情感后，关烨便再也没能够一眼认出任何他认识的人了。

    卡罗已经彻底的驼背了，眼睛中的精灵再也不见，只剩下一层白到模糊的薄膜了。

    他打量了半天，才认出对方：“噢，关烨先生，您……唉，算了，我终于够明白了。”

    关烨没再说什么，卡罗叹了口气，他拄着个拐杖——他如今连路也走不顺畅了。

    卡罗突然问道：“您还留着当年那封信吗？”

    关烨的记忆从未衰退过——他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扔掉了那封信。

    卡罗没有再问，关烨正要离开时，卡罗最后一次开口问道：“您应该是神吧。”

    “您大概也只能是神了。”

    “所以，神呐，请您再问我一个问题吧。无论是什么，再问我最后一个问题吧。”

    关烨笑了笑：“我并不是神，只配得上最基本的尊重。我只是个寿命长的过分，无限接近于永生的人。”

    卡罗神神叨叨着，仿佛恳请而又有些绝望。

    关烨最后还是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看到自己了吗？”

    卡罗猛地腾起了身，他向来聪明，不过是被消磨殆尽了而已。

    他嘴唇颤抖着，他只起了身，丢下了拐杖：“谢谢您。再见了，关烨先生。”

    他仿佛又再次拥有了那年轻时的精神，他向着远处走去，风一吹，他便倒了下来。

    这一倒后，他便不再站起。

    他倒在漫山的野草上了。

    “自那日以后，我便找回了属于人的感情。”关烨说道，“我应该谢谢他，他让我找回了感情，因此保留住了最后的形态，因而不至于彻底顿悟。”

    “如今，我也体验过了，所有的每一种情感，和那百感交集。可我唯独无法理解，卡罗死前，到底想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少了哪一种要素——死亡。”

    “我从未体验过死亡，所以也便无法理解，卡罗死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关烨极其平静的说着，就像他平静地面对了卡罗的死亡那样。

    但琉璃却从这平静的话语中，听出了另外的一些东西。

    金色辉光自这方天地的深处照射而来，包裹着关烨。

    琉璃看到一团火焰，它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