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齐越上次来过之后,晏清禾就俨然成了后宫之中除皇后外,最受宠的嫔妃。
齐越到永安宫的次数比往日多了些,虽有时只是坐坐就走,但丝毫不影响后宫众人对永安宫的巴结。甚至还有人传,说如今晏淑妃的势头,都有望赶上当年的娴贵妃。
晏清禾虽对陛下突如其来的恩宠感到奇怪,但想了想,最终也归结到陛下的晏家的安抚与重视。
毕竟她的堂叔晏曙为国捐躯,陛下虽赐予了爵位,但二房到底依旧是镇守边关,天遥路远,圣意难达。
还有她晏家大房,如今她父亲晏时虽只有一个光禄大夫的闲职在身,退出了实权,但几代人在文臣武将中还积攒着极高的威望。受过晏家恩惠的子弟很多,陛下又怎能寒了他们的心。
陛下总要做出一副重视忠臣的样子,才好安抚文臣武将们的心。
想到这里,晏清禾也安心了,享受着陛下宠爱所带来的好处。众人的巴结自然不必说,每次他来,晏清禾都会把明儿抱来,让她与陛下相处相处。
自己虽做了她的母亲,但也永远无法带给她所谓的父爱。为了明儿的身心健康,哪怕齐越每次脸上都不太好,她也还是会将孩子交给齐越,“强逼”着他逗逗孩子。
齐越每次虽嘴上说着不愿意,但也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明儿,看着这个容貌酷似大哥齐寻的孩子,内心总会泛起一丝不忍与愧疚。
明儿也对她这个父亲有些害怕,每次在他怀里时,总是规规矩矩的,也不见往日的活泼开朗。
因此二人总是相处不了多久,就会找机会离开对方,晏清禾看着,也只能无奈地在心里叹息一声。
齐越除了到永安宫来,有时也会让晏清禾去勤政殿侍奉,除了研墨,还是研墨。
晏清禾曾试图以后妃不宜进入勤政殿为名拒绝齐越,但反被齐越拒绝。
好好地不待在宫里凉快,反倒是顶着烈日去勤政殿研墨,一弄就是一两个时辰。晏清禾有时一边研墨,一边想到,他是故意的。
腕脖累到不行的时候,她稍稍抬手准备休息休息,却总是被齐越看到,他总是笑着看着她,眼睛里藏着戏谑,分明是在嘲笑她。
“可别偷懒耍滑,耽误了朕批阅奏折。”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晏清禾恨不得拿砚台砸向他,却也只能忍下,向他挤出一个声笑,“是,臣妾明白。”
“禾儿明白就好。”皇帝朝她粲然一笑,继续低头干活。
就这样,在第七次被皇帝喊去勤政殿的时候,晏清禾直接关上了永安宫的大门,称病不去。
小太监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去禀告陛下。
“不来?”皇帝停笔,仍是低着头,“景安,你亲自去请。”
景安一去,也被关在了永安宫门口,连淑妃人也没见到。宫人们为了表达歉意,还专门拿了绿豆汤,给景公公解暑。
景安回去后,向皇帝如实上报。齐越听后把笔一摔,脸都青了,身旁的侍从连忙跪下,景安更是让皇帝息怒。
好你个晏清禾,竟敢犯下欺君之罪,朕倒要看看,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
夜晚,永安宫内。
晏清禾早已用过晚膳,换上寝衣,正哄着明儿入睡。对于明儿,她总是慈爱的。在讲完了一个又一个故事之后,明儿也缓缓闭上了眼,终于沉睡了过去。
晏清禾松了口气,眼神示意嬷嬷将明儿抱回房间安置,却见嬷嬷还没行动,齐越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脸色青白。
“臣妾给陛下请安。”晏清禾走了去,轻声道。
她只感觉头顶上的目光凝视了她许久,最后,齐越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进去。
怎么,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晏清禾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在他即将张口说话的时候,“嘘”了一声,做手势示意他说话轻点,又赶紧示意嬷嬷将孩子抱出去。
齐越的恼怒又增加了几分,但还是耐着性子,等孩子被抱出去后,似关心又似责问般道:“听闻你病了?”
晏清禾站在一旁,点点头,并不作声。
“病在何处?为何太医院上的档案没有记录?”
晏清禾轻轻拉开袖口,右手小臂上赫然包裹着一节纱布。
“臣妾昨夜看书时,不小心打翻了火烛,右手小臂被烫伤,因当时已是深夜,故没有请太医,只是上了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齐越皱着眉,似乎没有相信这个理由。他盯着那包裹着纱布的手臂,总有一种想要戳破她谎言的冲动。
“换下来,让朕看看你伤得严不严重。”齐越的语气十分淡然,却夹杂着一丝让人难以拒绝的威严。
“妾的伤不碍事,劳烦陛下费心了。”晏清禾委婉拒绝道。
齐越没有作声,只是盯着她的眼睛,试图看到她眼中的躲闪与恐慌。而晏清禾低着头,半分神情也无。
一旁的彩云替自己娘娘找补道:“回陛下,娘娘她刚刚才换了纱布,此时再换恐怕过于频繁,倒不利于……”
“朕说换下来。”
彩云也沉默了。殿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
晏清禾无奈,缓缓撕开纱布,一片被烫伤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皇帝眼前,这伤口一片血肉模糊,倒着实是有些吓人。
皇帝愣住,他没想到竟真的有伤,更没想到她会以身犯险,宁愿烫伤自己也不愿前去勤政殿侍奉。
犹豫了半天,他终于还是移开了视线,带着歉意地说道,“快坐下,赶快换上吧,别加重了才是。”
“是。”
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主动让自己坐下,晏清禾只觉得有些心酸,刚刚没有的委屈也涌了上来。
看着宫女给她换上新的纱布,齐越终于松了口气,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既然你那么抗拒朕,那朕不再为难你就是了,又何必做这样的傻事呢?
看着宫女为她包扎完成,齐越轻声道,
“你好好休息吧,等你伤好了,朕再来看你。”
说完,便站起身来,起身离开。
“臣妾恭送陛下。”晏清禾行礼道。
齐越出门转身前回头望了她一眼,却只看到了她的清冷与倔强,没有半分挽留他的意思。
他走了。
晏清禾缓缓起身,被扶至榻上。
彩云心有不甘地说道:“其实娘娘又何必要如此呢,娘娘不想去,有一万个法子可以做,却偏偏选择伤害自己。”
晏清禾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彩云,突然悲从心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知道我的意思就好。”
自己何尝不想做一个宠冠六宫的宠妃呢?可陛下的心从来不在自己身上,他的宠幸于自己而言不过是戏弄,而自己想要的,是他的尊重,是他的理解,而非表面上的恩宠。
即便他此刻没有,自己也不愿妥协,“宁缺毋滥”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傲气。
总有一天,自己会让齐越明白,她是一个与陆辞同样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同样值得他爱护理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