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三年秋,因圣上膝下贫瘠,为稳固国之根基,故诏天下诸道州县,广选秀女,以实后宫。
经宫中教习一月后,众秀女在保和殿汇集,由圣上亲自殿选。
大殿上,帝后与太后三人依旧是坐在最高处,遥遥俯视着殿中的秀女。
晏清禾与曹蘅同样也身穿朝服,坐在殿内一侧。她们本不该来,然而皇后和太后都有心让她俩来掌掌眼,故二人也不便推脱,才来了此处。
底下的秀女们神情肃然,但仍有掩盖不住的紧张和兴奋流露于脸上,胆子大的,甚至悄悄抬头,观察圣颜。
“开始吧。”
景安颔首低眉,点了点头,随即用沉稳而嘹亮的声音喊道,
“宰相沈攸之女沈熙宜,年十七——”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沈熙宜莲步轻移,婷婷袅袅地走上前来,跪下拜见道,
“臣女沈熙宜,拜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沈熙宜抬起头来,举止端庄,神情自若,一双凤眼摄人心魂,仿佛是势在必得。
“看来沈相家教甚好,不仅儿子才华横溢,是朕的榜眼,连女儿也如此端庄有礼,让朕眼前一亮。”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声音回响于大殿之中。
“陛下谬赞,家父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和责任,也好能为陛下分忧,不敢居功自傲。”沈熙宜得体应答道。
皇帝转头看向皇后,“梓潼觉得如何?”
“臣妾觉得沈氏极好,不如就留下来,也算是为此处殿选开个好头了。”
“皇后说的是!”皇帝挥了挥手,“既如此,朕就封沈氏为正六品才人,也算是不辜负沈相的忠心。”
“臣女拜谢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沈熙宜满面春风,谢恩退下。
紧接着又是下一个人。
“长安侯陶厉之女陶婉然,年十七——”
陶婉然亦是得体地走上前去拜见,只是同沈熙宜相比,少了些大气,多了些温婉。
“臣女陶婉然,拜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陶婉然,她虽出身于侯门,但家族早已败落。自己又是庶女,一直以来久居人下,连参加选秀也是被嫡母所逼。如今,她终于站到了这里,就更要平步青云,被人高看。
陶婉然亦是抬起头来,只听得皇后对陛下太后二人道,“果然是人如其名,温婉随和,眉目之间婉然美也。”
太后赞许地点点头,容貌是一回事,她对于同为世家子弟的女子,总是偏爱的。
“皇后既看着投缘,那便留下吧。”皇帝说道,“就封她为从六品常在,宫中人少,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陶婉然谢恩后,也退至一旁。
“户部尚书谢允之妹谢姝,年十六——”
“臣女谢姝,拜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咧起嘴角笑了笑,没想到父母早逝的谢允独自抚养长大的妹妹,竟不似他一般直率耿直,看着倒是个懂规矩的。
皇后用不为人察觉的眼神看了陛下一眼,看到了他的笑意,也挤出了一个笑容,附和夸赞道,
“陛下常跟臣妾提起谢大人,没想到谢大人的妹妹也是如此姝丽。”
“可读过什么书?”皇帝点点头,继续问道。
“回陛下,臣女读过只读过四书五经而已。”
太后冷笑道:“后妃不必读书太多,开枝散叶才是嫔妃第一要务。”
皇帝不甘示弱,“母后,若是没有学识,又如何能教育好皇子公主?朕看舜华聪明伶俐,想必也是淑妃知书识礼的缘故吧?”
太后见他拿自家侄女来堵住自己的嘴,倒也不便反驳,“既如此,皇帝中意谢氏,那也是好的,不知皇帝要给她什么位分?”
“难得谢允在前朝得力,朕自然也该嘉赏他的家人。就封谢氏为才人,封号‘敏’。”
众人听罢,皆是有些吃惊。没人会想到,陛下竟会在殿选上就赐她封号。可知,这谢姑娘定然是前途无量。
站在人群中的沈熙宜听罢,有些不自然地眯起了眼。
谢姝谢恩退下,眼中半分兴奋也无,悲伤也无,仿佛自己早已得知了结局,从容而又淡定地选择接受。
既然以她的身份,注定要成为笼中鸟,那不如看到豁达一些,何必让自己一辈子顾影自怜呢?
“宁远候晏校之妹晏鸢,年十七——”
从刻,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她虽面容爽朗,但眉间似乎有一股淡淡地悲愁,笼罩在心间。
“臣女晏鸢,拜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看得更仔细了些,她虽与太后淑妃出自同族,但面容却并不相似。
“据朕所知,淑妃这一辈的女子是清字辈,”皇帝看了眼晏清禾,继续说道,“为何你没有清字呢?”
晏鸢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臣女一家久居宣府,边境儿女豪放,不拘字辈如何,便没有取清字为名。”
“原是如此。”皇帝点点头,“你可是一人入京的吗?”
“回陛下,臣女是由兄长晏栩护送入京。”
皇帝本想着,她为晏曙遗女,家又远在宣府,想必她必然不愿待在深宫,何况宫里已有了……不然将她指给一个宗亲为妻,日后若有机会,将夫妇二人派往边境,到时候她也能和家人团聚。
不料太后抢先说道,“哀家瞧着这孩子很有眼缘,不如就留下来,在哀家膝下承欢如何?”
皇帝有些恼,但却也没有理由反驳太后的话,只是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你愿意入宫吗?”
晏鸢将决绝写在脸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但眸中却藏着难以言说的悲怆,一字一句坚定道,
“臣、女、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