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行宫原名大明宫,最初修建于前朝的大夏。大夏的末代皇帝好大喜功,劳民伤财也要扩建此处,此后更是整日流连歌舞,不思朝政。报应不爽,他后来也在此处被手下的将领斩首,尸身被抛进行宫中的太液湖内,脑袋则被挂在行宫的城墙之上,供人瞩目。
大晟建国以后,高祖皇帝曾考虑将它付之一炬,但群臣纷纷谏言——此乃民脂民膏所建,烧掉岂非可惜?于是高祖最终作罢,大明宫也成了荒废阴冷之地。
后太宗皇帝即位,天下太平,太宗欲建行宫以彰显国威,但又恐劳民伤财,便只命人修缮了大明宫,以做行宫之用。后高宗即位,也延续了这一传统。但自洪熙二十三年以来,行宫便一直未被踏足,今已有八年之久。
晏曹二人趁着清晨温度尚凉便一早启程,为着曹蘅的身孕,晏清禾体贴地将马速放得极慢,还时不时停下来让曹蘅休息一会儿。如此一来,本来只有半天的路程硬是拖到了黄昏时分才抵达目的地。
好在晏清禾早命小全子提前抵达,安排好了一切。一行人抵达大明宫后,晏清禾便立马让人扶着曹蘅去室内休息,自己则不着急,而是随小全子到了太液湖旁的萋霜亭内。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眼前虽无渔舟唱晚、雁阵惊寒,却亦不失其为浮光掠金,静影沉璧。
“娘娘,奴才已经打探了一番,”小全子自信满满道,“这行宫内,并无内外之分,只是后妃皇嗣住在东面,宗亲外戚则住在西面,中间以太液湖为隔断,天子的居所和议政之地则位于最北处。东西两面则各有二十余处居所,每处设有两个洒扫宫女、两个洒扫太监。侍卫共有五十余人,都守在城墙处,无令不得擅入。奴才已令人收拾好了最为宽敞的流云榭,调动了各处八名宫女、八名太监共娘娘差遣。”
“调动?”晏清禾微微皱眉道,“他们肯听你调度?”
“回娘娘,这些行宫内的宫人都是原本在宫里当差,后因无权无势才被调来这的。行宫内没人严格管束,再加上他们憋着一口气,加之以钱财和娘娘的盛名相诱,自然容易调度。”
“那就好,不过,其中可别混进了什么不该进的人。”
“娘娘放心,”小全子微微笑道,“奴才都严格审查过了,在流云榭的人家世清白,在宫里当差时也不曾和某些人扯上关系,娘娘尽可放心。”
晏清禾微微颔首,对小全子的准备很是满意,转而继续叮嘱道,“这些时日,送进流云榭的东西都由你亲自过目一遍,里里外外查个清楚,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是,奴才明白。”
……
晏清禾回到流云榭的时候,晚霞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长烟一空,碧月千里。
晏清禾走进院中,只见院内灯火通明,宫女垂首而立,心下也轻松了几分。走进里屋,看见常念、静檀、明月三人都在收拾着家伙,曹蘅则坐在一旁,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与几人闲聊。
晏清禾心下一沉,连忙问道,“这是哪来的糕点?”
曹蘅只觉得她大惊小怪,玩笑道,“我哪儿有那么傻?这是咱们带来的,你竟忘了不成?”
晏清禾定睛一看,发现确实是如此,便也松了口气,暗暗自责自己也太紧绷了些。
“眼下你感觉如何?可有不舒服?”晏清禾问道。
“已经比刚下马车时好多了,你放心。”曹蘅柔声道,但话锋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晏清禾紧张问道。
曹蘅俏丽道,“只是我一日没有用过膳了,肚子里的孩子早就哇哇乱叫了。”
说罢,曹蘅的肚子果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晏清禾微微一笑,“我看呐,哪里是孩子在叫,分明是你的肚子。”
片刻后,饭菜便被端了上来。样式虽然清淡,但好在看得出来也是用心准备的。常念早有准备,用银针验过无误后,才安排晏曹二人入座。
曹蘅自是放开了规矩,硬是邀四个人入席用膳。常念、静檀想必从前是习惯了的,没有犹豫的就坐下了;而明月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硬是被常念拉到了座位上;小全子只是借口自己已经吃过,还未等人反驳,就红着脸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你看看你手底下的人,脸皮竟这样薄,再看看常念静檀这两丫头,倒显得我娇惯了她俩似的。”曹蘅一边自给自足地剥着螃蟹,一边如是说道。
“螃蟹性寒,你还是少吃的好。”晏清禾劝阻道。
“谁说我要吃?”曹蘅挑眉,接着就将蟹肉放进了晏清禾的碗中。
她笑意盈盈,“请吧,贵妃娘娘。”
晏清禾沉默了片刻,望着她一脸的期待,并没有动筷,而是决意告诉她们几个一个惊天大秘密。
“不巧,我或许也有了身孕,还是不吃为好。”晏清禾笑道。
桌上的四个人齐刷刷地抬头向她望去,曹蘅更是一脸诧异,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一般。
“怎么?不相信?”晏清禾调侃道。
“什么时候有的?多大了?”曹蘅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清楚,或许有一个月了罢,或许更小……”晏清禾一边埋头夹菜,一边随意道。
“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可问了太医了?”
“我猜的。”晏清禾戏谑地看了一眼曹蘅,“自然是没有请太医。不然我如何才说,‘或许是有孕’了呢。”
“你!”曹蘅被气到说不出话来,“若是我知道,宁可自己死在宫中,也不肯让你随我过来!”
“你瞧瞧你,刚刚还说我大惊小怪呢!”晏清禾调侃道,“你又想说是你连累了我对不对?真真是个傻子!连我的舜华都知道,每个人只该负自己那份责任就够了,何必牵引到他人身上?我要来陪你,自是我自己愿意,无需你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