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时想太多也没用。
“不,你感觉怎么样?(水族语)”阿余蹲下身握住老人的手。
“没事。(水族语)”老人絮叨着向他告洛远安的状。
看阿余和老人时不时看向自己,阿余又在憋笑,洛远安很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在这儿待了三年,她的水族语水平却仅限于能喊老人吃饭。
“不在说,你一点儿也不听话,一个小姑娘,动不动就冲在前面。”
告黑状是吧,洛远安当即说了上午老人非要开门的事儿。
来吧,互相伤害吧!
结果就是两人都被阿余训了一顿。
阿余根据洛远安的描述,大致翻译了下午赵家那些人说的话。又讲了三都县借钱的事儿。
不管是哪件事,老人心里都觉得不太痛快。赵家欺人太甚,水族的人却又太有情义了。
“阿余!远安!”一个女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很是着急。
阿余一下就听出这是李双双的声音,怕是出了事,急忙开门去接。洛远安跟在他后面。
见阿余和洛远安出来,李双双站在原地喘了两口气,“你们快走,赵同带红袖章来了!”
两人心里一紧,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二人的确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
难道他们要步李大夫的后尘?
见两人愣住,李双双又喊道:“你们快走啊!”
“带上耶,去哪儿都行!”
逃走这件事她最先跟李大夫提过,她见不得自己的父亲受如此折辱。申不了冤,至少也不要受那份不该挨的罪。
但李大夫不愿意,他在池姚村生活了半辈子,这里就是他的家,他能逃到哪里去?而且,他坚信终有一天,他的冤屈能够得以昭雪。
李大夫不走,李双双也只好留下。
但她心里也总想着,天大地大,总会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一个安宁的家。
洛远安知道李双双说的是最好的办法。
她看向阿余,“阿余哥,走吗?”
他们俩的确可以经受磋磨,但老人受不住。而且这磋磨,实在没必要受。
阿余没有作答,转身进了屋。李双双急得往楼梯上跑。
“不,红袖章来人了。我们走吧!(水族语)”阿余低着头蹲在老人身边。
“我们去三都县,不在这儿受他们的气。(水族语)”
老人知道时间不等人,得赶紧决定。
他摸了摸阿余的头,“收拾东西,走!(水族语)”
留在池姚,是因为这里是故乡。
但故乡不再友好,他们留在这儿只是给自己的人生徒增苦难。
阿余抬头看向老人,起身,洛远安和李双双都在门口候着,“小妹,赶紧收拾东西,带点儿能带的,我们赶紧走!”
洛远安应声去收拾。
李双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为即将到来的离别,也为没被偏爱的自己。
“双双,跟我们走吗?”
走吗?她爹在这儿,她家在这儿,她能去哪儿?
心里有一道声音,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大,震得她内心颤动。
天大地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所。
“好。”她从牙缝中终于挤出那个回答,“但我要先回去跟我爹说,你们先走。”
阿余知道她放不下李大夫,告诉她他们会在望楚峰等她一天。
商量好,李双双跑回了家。
老人身上背了个布包,里面装的是阿余借回来的钱,阿余背着老人,手上拎了把砍刀和一根木棍。
洛远安抱了一床被子,背篓里装了小锅和几副碗筷,其余全是食物,有之前烙好的饼,也有面粉、大米,家里的腊肉、干肉。
她不知道该收些什么,吃的肯定不能少。这天气还是有些冷,被子至少也得有一床。
阿余家就在林子边上,三人匆匆进了林子。洛远安走在前面,阿余背着老人走在后面。
离家远了些,阿余就用棍子抚平野草,尽量掩饰他们的行踪。
他们还没走多远,赵同带着人就到了阿余家。
“就是这儿!”赵同颇为恭敬地向一个红袖章说道。
红袖章让他把人叫出来听训。
“阿余,远安!”赵同带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小弟又往楼上去,边走边喊。
“同哥,这门没锁!”小弟推门一看,屋里有些乱,静悄悄的,似乎没人。
“好像没人啊同哥。”
赵同走进屋,四处寻了一遍,二楼的确没看见人。
“指不定又躲在三楼呐,跟我上去找!”
早有小弟往三楼去了。
赵同刚走到三楼,小弟就前来汇报情况,“同哥,三楼没人。”
“没人?”赵同皱眉,“他家那老头儿也不在?”
“没看到那老头儿!”
“好啊,这三个人竟然还敢跑!”
赵同蹭蹭下了楼,一个不慎还被楼梯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在地上。
“他们跑了!”
红袖章勃然大怒,“什么?竟然有人敢跑?”
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这三个人敢逃跑,算是触了他们霉头。
不把这三个胆大妄为之徒抓回来,简直难消心头之恨!
“找!把山翻遍了也给我把那三个人找出来!”
“爹!”李双双跑回家,正巧撞上李大夫回来。
她怕那三个混混还在家,小声地喊了一声,快步跑到李大夫身边。
李大夫形容枯槁,李双双见他那样险些又掉下泪来。
“爹,你先别说话。”她一把拉住李大夫,带他拐到另一边墙角。
“爹,我们跑吧!”说着,她露出自己之前被打的那半张脸,“这里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现在那些混混可能还在我们家,我们走吧!”
“阿余哥他们也被赵同陷害,我让他们跑了。他们若是发现是我告的密,我和你以后只会更惨。”通知阿余时她其实没想那么多,但现在把这事儿拿来劝她爹刚好。
“我们走吧!”
李双双压着声音,声泪俱下。
李大夫颤抖着手去摸李双双的脸,他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怎么就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双双啊,我们父女俩还能去哪儿?”
“爹,不管去哪儿,都比在这儿好。”
“不管去哪儿,我们都要在一起!”
李大夫老泪纵横,“好,好。”
他俩运气还不错,混混们久等不到人,已经走了。
李双双收拾了细软,趁着夜色带着李大夫进了林子。
夜晚的树林寂静又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