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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一死一生
    黄粱里的那只女仙死了。

    死在了妖域的野岭,不为人知的源道场。

    所以顾白水后来遇到的小女仙,是另一只。

    “她是怎么死的?”

    “我不太清楚。”

    湖边人是这么说的,但它此时正在看着红湖,凝视着红湖里的倒影。

    顾白水微微沉默,开口说道:“你可以试着推测一下,呓语擅长胡说八道……也擅长揣测预言。”

    “那我试试。”

    呓语这句话接的很快,像是早就做好了某种准备和说法一样。

    它问顾白水:“你知道农场里培养出来的灾厄,可以分成几类吗?”

    顾白水摇了摇头。

    “其实有四类。”

    “说说看。”

    “第一类是最常见的生产类家畜,它们能产奶下蛋,能给农场带来收益,所以被养的很好,每天都能吃很多饲料。”

    「四脚,吞血食肉,毛发旺盛,能反哺生灵,最标准的生产类家禽。」

    顾白水点了点头。

    “第二类,没什么肉体价值,但能说会道,懂得怎么忽悠人的,称为管理型打工家禽。”

    管理雷灵是呓语的工作,它说的是自己。

    “第三类是牛马类,当牛做马,日复一日,给这些家伙一点希望画一张饼,让他们给你打工拼搏,在田里耕种到死。”

    呓语没有明说。

    但顾白水不怀好意的思索着。

    那张饼,是不是叫长生?

    牛和马,是不是那那两只星河天水?

    也太针对,让人忍不住多想。

    “第四类?”

    “第四类是花瓶。”

    呓语笑着说道:“长得好看就行,不用别的。”

    它说的似乎是女仙,也讲完了农场里的四类灾厄。

    但湖边站着的顾白水想了很久,发现这家伙又在胡言乱语。

    “第四类不是花瓶吧?”

    呓语仰起头,瞳孔内灰雾弥漫:“那你说,是什么?”

    “你少说了最重要的一种。”

    顾白水眼帘微动 ,安静片刻后,说出了两个字:“肉食。”

    “肉猪肉禽是最常见普遍,也是最不可缺少的一大类,它们弱小愚笨,容易控制,不能劳作。农场主不喜欢脏乱,也不喜欢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臭气,但它们能被吃掉……是最下面最卑微的底层,撑起上面的所有。”

    “不止是农场,在别的地方也是一样。”

    顾白水看着湖面说道:“花瓶会被分在第四类里,因为好看,因为弱小,也因为……能吃。”

    那只女仙为什么会死在野岭?

    呓语又偷偷的知道了什么?

    仔细想想,其实没那么难猜。

    女仙会死,无非是两种可能。

    她死在了野岭源道场其他东西的手下,或者是被源道场主人杀的。

    呓语支支吾吾,拐弯抹角,就只剩下了第二种可能了。

    女仙被屠杀肢解,用于源道场的一个实验。

    她的好看并没有为她带来什么,不断进化追求完美的本性,却给她带来了杀身之祸。

    顾白水曾经在野岭的树洞里,看见过一个美的不真实的生物,朱唇皓齿,发如乌木,肌肤胜雪。

    她是壹号实验品,也是唯一一个长得像人的树洞怪物。

    白雪公主应该是女仙实验的一部分结果。

    不过说来也怪,师傅做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实验,到头来,顾白水只找到了一些遗迹和受害者,没遇到什么实验成果。

    白雪公主勉强算是其中之一。

    湖边的呓语找到了野岭的女仙,它和她交谈过,最后在寂静的夜里,听到了女仙临死前的哀鸣和痛苦。

    从某个角度来看,女仙是呓语的同类。

    它只能沉默的兔死狐悲,无数年,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听到的事实。

    而且呓语不会被憋疯,它的精神本就不正常。

    “只有女仙一个吗?”

    湖边坐着的“人”笑了笑,没说话。

    但一阵风吹过,这只呓语似乎嗅到了什么,它怔了怔神,转头看着身边的同类。

    好像……不是同类。

    这是什么玩意儿?

    呓语瞳孔中的灰色雾气,倾泻而出,它又开始做梦,又开始思考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思考对它来说很重要,大概率是最后一次,所以它很小心,小心的无所顾忌。

    湖边安静了好一会儿,赤红色的湖水好像被煮沸了,开始咕噜噜的冒着泡。

    眼眶里的灰雾掉进池水里,像是某种助燃的物质,使得湖水越来越灼热了。

    “灾厄都死了,死了很多。”

    许久后,湖边坐着的人站了起来,走进了滚烫的湖水里。

    顾白水还是在岸上,对视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剥皮抽筋,炼肉刮骨,我们都是被圈养的家畜,生来就是死的命。”

    这只老呓语好像疯了,它笑容诡异,死盯着岸上的顾白水。

    “你要吃我。”

    顾白水皱了皱眉,什么话都没说。

    “何必这么虚伪呢?这是你的路,不吃我,你怎么从圣人王路走到准帝?”

    “不吃我,你和我们这些可悲的东西,能有什么区别?”

    呓语似乎知道了什么,做了生命里一次疯狂的预言。

    它伸出食指,指着岸上那个奇奇怪怪的同类。

    “我以惊梦呓语,祝你成准帝之位。”

    大股灰雾从眼眶里倾泻坠落,掉在湖水里,点燃了所有的凤凰血精。

    火势盘旋而起,湖里的“人”预示了自己的死亡。

    它是一只年老的呓语,垂暮将死,所以等候在这里,让小呓语吃掉自己。

    外人不知晓,每一只呓语的寿命都是从来都没有确定过。

    年幼的呓语长大后就变成了成熟的呓语。

    呓语不变老,只会在某个时间预见到自己的死亡,感觉到该死的时候,它们一下子就老了。

    “老了好,死得其所,不用剥皮生吃。”

    老呓语笑着,体内的气息越来越淡薄。

    这湖水是一锅熬了很久的汤,汤底很贵重,汤料也很珍贵。

    这锅用井煮湖的汤,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小家畜跳出围栏的契机。

    呓语对生死看得很淡,对生命尊严之类的东西,也是没什么念头。

    它嘲笑过这潭湖水的主人,那只仰脖子死去的“大鸟”。

    但可能是常年在这里泡温泉,染上了坏毛病,到头还来做了差不多的事。

    老呓语死了 。

    临死前,它和小呓语扯了些没用的话。

    “你爱吃甜的吗?上了年纪,血糖高。”

    顾白水嘴角抽了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还行,不过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不穿衣服了 。”

    湖里的人摇了摇头:“……很热。”

    “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愿吗?”

    “咬你师傅一口算吗?”

    “……没有啊,那太遗憾了。”

    ……

    湖中人翻了个白眼,又想了想,

    “我好像活了一辈子,没个名字。”

    “嗯”

    顾白水说:“你觉得,杨泉这个名字怎么样,可以借你先用用。”

    “不好听……但可以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