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在霞光阁举行,极尽奢靡繁华。
台上歌舞升平,舞女细腰袅袅,乐师玉指拨弦,
谢洛书坐在上首,墨色长袍从膝盖上垂下,凤眼浅表虚浮着浅笑,将将遮盖住了原本的深不见底,
手中的金盏,随意摇晃,对于官员的敬酒,只是浅抿一口,漫不经心,却又显得尊贵无双。
杜广升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拍马屁的机会。
他端起酒杯起身,面朝谢洛书道:“世子光临金陵城,是属实我等的荣幸,我等敬世子一杯。”
其他官员闻言皆端着酒杯起身。
谢洛书朝众人举了举酒杯:“诸位客气。”
把酒杯放在桌上,谢洛书看向杜广升,面上带着笑意:“我来时,陛下还担心金陵水患。”
“这两日见金陵如此一派民生安乐之相,看来杜大人这赈灾做的极好?”
突如其来的话题,在场好几人变了神色,还是杜广升最先反应过来,拱手行礼:“这是下官身为臣子该做的。”
谢洛书暗藏锋芒的视线扫过他低垂的油光满面的脸,嘴角扯出一抹不屑,很快消失不见,面上只见欣赏:“杜大人有如此才能,留在这金陵,委实屈才了。”
“待本世子回到长安,定向陛下如实回禀。”
杜广升闻言,激动溢于言表,连忙拱手行礼:“下官多谢世子抬爱。”
他那些狗腿子面露羡慕,谢世子是何等身份?
陛下表兄,太后亲侄,他若向陛下美言,杜大人升官加爵,岂不是指日可待!
杜广升只顾着即将升官的喜悦,全然不知上首之人眼中的嘲讽。
待喜悦将将平复,他趁热打铁道:“太后娘娘的生辰礼一事,还请世子放心。”
“下官已吩咐下去,半月后在霞光阁选品,各路人士,只要手中有珍宝者皆可参与。”
谢洛书面露满意:“既如此,就辛苦杜大人了。”
“若有被选中的珍宝,本世子必有重赏。”
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未曾注意上座之人将每一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
以不胜酒力为由,宴会结束的早。
从霞光阁出来的时候街头正热闹。
随将军上前行礼道:“世子。”
“我军中有事,先行一步,便不与你一同回府了。”
谢洛书点头回应:“将军请便。”
回将军府的马车内,谢洛书一手轻搭在膝盖上,眸色不明,若有所思。
外面街道热闹,吆喝声喝彩声不断。
马车忽然停下,谢洛书伸手按住一旁的车壁才稳住身子。
外面很快传来格将的回禀:“公子,前面堵上了,可能要等一会。”
谢洛书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起身道:“出去走走。”
车夫留在原地驾车,格将跟在谢洛书身后,两人缓慢的穿梭在人群里。
比起长安的守卫森严,宵禁严格,这金陵的夜市倒是比长安繁华。
两人走到拱桥之上,谢洛书一手负于身后,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人头攒动。
“咦?”一旁的格将看着一个方向发出了疑惑声:“那不是随将军家的小姐吗?”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谢洛书果然看见了在人群中蹦跳的随春生。
她正眉飞色舞的围着一个人打转。
比起随春生的跳脱,被她围着的人举止娴静,温婉柔和。
两手轻轻交叠于身前,缓缓走在人群里。
她背对着他们,谢洛书看不到她的面容,却见单薄的身子姿态端庄,背脊笔挺。
一袭月白色广袖衣裙,行走间裙摆如同盛开的白莲。
头上的步摇因为随春生拉着她快速走动而轻轻摇晃。
满头乌黑秀发如同锦缎一般丝滑乌亮,发尾荡漾扫动。
谢洛书不得不承认,她长的很美,是路人擦肩而过了,都忍不住驻足再回眸看一眼的美。
他自认见过太多高门贵女,千篇一律。
唯独她,商户之女,却有不输于世家贵女的礼仪教养,娴静的如同一汪春水,有着如同山间清泉的宁静平和。
那日在钟山她一句“今日之事非君子所为”,他便知道她不仅倔强,那一身细弱皮囊之下还藏着傲骨。
是傲骨不是傲气。
这也是他对她身份起疑的主要原因,什么商户人家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子?
河畔的两人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纳入眼底了。
她们身旁的侍卫可能注意到了,却因为身处闹市,没有当一回事。
随春生拉着南善宜的手这看看,那看看,好不稀奇。
时不时拿起摊子上的东西问她怎么样。
南善宜被她拽着走,步伐比以往快了些,她笑道:“不是装病吗,怎么这么张扬?”
“不怕被伯父发现了?”
随春生不在意的摆摆手:“以我对杜广升的了解,这晚宴离结束还早着呢。”
“肯定碰不到我爹娘他们。”
南善宜无奈的笑了笑,被她拉着穿梭在人群里。
“南小姐?”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南善宜驻足回眸
她这一转身,贝齿微露,面颊含笑,撞入的何止一人的眼帘。
看清是谁叫她,随春生惊喜道:“慕笙公子?”
来人便是金陵第一乐师慕笙,他的曲子千金难求一曲。
南善宜略微屈膝行礼:“慕笙公子。”
慕笙一袭青色长袍,拱手行礼:“南小姐。”
“还以为是在下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
一旁的随春生一脸喜悦:“慕笙公子也来逛夜市?”
她这么一问,南善宜倒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她问道:“听闻今日霞光阁有大宴,慕笙公子没参加吗?”
按理来说,定会重金聘请他才是。
慕笙文雅一笑:“去了的,只是宴会结束的早,我便出来走一走。”
此话一出,南善宜和随春生对视一眼,随春生再次道:“公子是说宴会已经结束了?”
不知两人为何如此惊讶,慕笙公子点头:“结束好一会了。”
随春生拍了一下脑袋:“完了。”
南善宜则冷静的多:“你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那你呢?”随春生看向她
“你走之后,我也该回去了。”南善宜道
随春生也没时间想别的,只能道:“那善宜,我先走啦,改天在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