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后面有一座院落,也是随家的别院,平时主要是跑马时用来休息的地方。
几人回到院子,身上的雪一化,衣衫几乎都湿透了。
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换洗的衣衫,领他们各自回房收拾。
屋内,两个汤池中间用纱帘隔住。
随春生和南善宜一人各在一边沐浴更衣,银燕轻轻的梳着南善宜那一头秀发。
水声搅动的声音间,隔壁的随春生忽然开口道:“谢洛书今日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忽然教你骑马?”
南善宜泡在暖和的汤池里,闻言双眸看着水面,目无焦距,片刻她道:“不知。”
她也不知他为何要教自己骑马,还有他认真的神色,
不知道是哪本书里,她读过:礼度,德法也,所以御民之嗜欲好恶,以慎天法,以成德法也。
那边随春生继续道:“不过今天多亏了他。”
水声哗啦,下一秒就看见她拉开帘子把脑袋探过来道:“你从马背上甩下来的时候我都吓懵了。”
“要不是他,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将下巴搁在手臂上,随春生道:“就冲这点,我以后再也不说他坏话了,肯定恭恭敬敬的对他。”
南善宜没有说话,继续看着水面,热气腾腾,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恐惧此刻还让她心有余悸,确实多亏了他,她方才都忘记和他道声谢了。
那边随春生啧了一声,骂骂咧咧:“亏我还夸海渡马术好,我真是眼瞎了!”
“今天这事就怪他!”
另一边,正在穿衣服的海渡打了个喷嚏,他还疑惑自己是不是着凉了,想着回去之后得找个大夫瞧瞧。
…………
天色已暗,马场的管事到正院回禀:“小姐,大雪封路了。”
“瞧着这风雪越发大了,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随春生看了一眼天色,吩咐道:“让人收拾出几间房,今晚就住这吧。”
想到什么,她回头看向谢洛书道:“世子觉得可行?”
这里她唯一需要询问的就是谢洛书。
谢洛书平静道:“就如此吧。”
见他答应了,随春生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他不答应,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春生走回南善宜身边坐下,道:“正好,我好久没尝过这边厨子的手艺了。”
她抬头吩咐管事道:“跟厨房那边说,有什么拿手菜全做出来。”
管事恭敬行礼:“是。”
南善宜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就知道吃。”
两人笑闹着,慕笙就在一旁看着。
视线从南善宜面上移开,谢洛书起身回房,海渡见状笑着朝几人拱手行礼,跟了出去。
谢洛书忽然走了,其余几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随春生和南善宜对视一眼,不解道:“咱说什么了?”
南善宜塞了一个果子进她嘴里,笑道:“许是有事。”
随春生点头,也没再放在心上。
只是想到了别的,看了一眼海渡的背影,对南善宜道:“那就不是个正经人。”
“嗯?”南善宜不解她这突如其来的话
随春生解释道:“我听说他经常留恋于青楼楚馆,达旦连宵。”
“才到金陵这么点日子,城里的花楼他去了个遍。”
南善宜闻言无奈蹙眉,笑着去捂她的嘴:“勿要议人是非。”
随春生认真道:“你得离他远点。”
南善宜笑了笑没说话。
另一边,谢洛书回到屋内,格将正在他身旁回禀着什么。
海渡进来后,视线直直的看着谢洛书,面无表情。
见他沉着一张脸,谢洛书泰然自若的对格将道:“下去吧。”
两人还没说话,气氛就已经剑拔弩张,格将眼里划过担忧,却不敢插嘴,退了出去。
他才出去,海渡就转身把门关上。
啪的一声,格将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会他稍微往旁边走了两步,离的不远不近。
屋内,门一关。
海渡朝窗前的人走去,压低声音道:“你今日是疯了不成!”
谢洛书神色淡淡的看向他。
见他这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海渡气的不轻,道:“我的马为何忽然发疯,你真当我傻!”
“我骑术虽不如云起,子玉,却也不差!”
出事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查看马匹,马后腿处石子陷入皮肉,他还要为他发疯收拾烂摊子。
“是又如何。”谢洛书根本就不在意,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海渡瞳孔一震,险些失态,却还不忘压低声音:“今日情形有多凶险不用我来说。”
他看着谢洛书道:“你可想过,你若是没接住,她会死的!”
“我一定会接住。”谢洛书侧目看向他,眼睛里是胜券在握
“如果没接住呢!”海渡皱眉道
“没有如果。”谢洛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眸光漆黑:“现在的事实就是我接住了她。”
他这副模样让海渡有些无力,他叹了口气道:“然后呢?”
“她如今对你心存感激,若哪一日她知晓了不过是你一手策划,你该如何?到那时她还会……”
“那便永远不让她知晓!”谢洛书打断他的话,无声警告。
海渡一顿,无奈摇头看着他:“但愿如你所愿。”
他提醒道:“我看着南善宜是个有气性的。”
谢洛书站在窗前不说话,她有多倔强他早就知道了。
见他听不进去,海渡转身离开,他现在不知道,被他喜欢,对南善宜来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毕竟,回头看了一眼屋内,从小他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失败过的。
这处别院背靠钟山,晚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随春生和海渡喝酒都喝多了。
把随春生送回房间,照顾她歇下后,南善宜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也许是因为白天惊险,尚未回神,她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
最后她还是起身披了外袍,提着灯笼朝别院后面走去。
雪这会已经停了,黑夜里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大雪封了山路,这会也上不了山,南善宜披着雀金裘提着灯笼走到了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