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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莘渐渐陷两难
    一片明亮的天光令众人眼前一新,笼罩在心头的所有雾霭仿佛在瞬间都消散了。耗费了一日多的功夫,中途有诸多不顺,甚至还平白折损了一人,不过其他人终究还是平安穿出了这片充满危险的森林,现在回过头想想,既有后怕,又有庆幸。

    他们脚下是一大片倾斜的山地,一直延伸到山脚。山脚下瓦舍参差,错落分布,住着几百户寻常人家,不时有炊烟袅袅,给人一种祥和安宁之感。

    远处薄云缭绕,一座座险峻山峰林立而起,悠远缥缈,仿若仙境。众人极目望去,穿过几束自云层漏泄出的日光,轻而易举便发现了那个与一座大山相接的黛色天坑,它仿佛是被人故意被斜切过一刀般,坑口倾斜而规整。

    特有的喀斯特地貌造就了此处的奇景,让人心生旷达宁静之意。只是谁又曾想到,这样一个秀丽之地,它的平静即将被打破,想必飞彻崖的人一定会极力阻止他们救人,因此发生纷争怕是在所难免之事。

    众人在原地休息了片刻,简单吃了些干粮后便再也不敢耽误,分作了两队人马,分头搜寻线索,他们希望能尽快得到一个结果,顺利将人救出,以免夜长梦多,生出诸多变故。

    然而搜寻了大半日,却是一无所获,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夜里,为了避免搅扰了附近人家的安宁生活,众人依旧选择了露宿野外,在林边生起一堆堆篝火,围绕着远远而坐。夏日的夜晚虽然不冷,但是篝火却能起到使人心安的作用。

    其实附近的村民早已注意到了他们这些外来者,甚至少部分人还有所接触。只是这些村民也怕惹祸上身,预感到也许有大事要发生,所以能避则避,对这些江湖人的来意并不关心。

    月华洒落一地银辉,远山皆笼罩在了朦胧之中,天地空幽。凌潺随桃枝一同离开人群,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山地间的羊肠小道上,四下寂静得呼吸可闻。

    桃枝回头看了一眼,一堆堆璀璨篝火在人群中隐隐跳动,似乎离此处已很远,不再有人会注意到她们两人。

    桃枝的话音也终于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混着虫鸣在凌潺身后响起:“凌姑娘可知那面镜子的来历?”

    这话问得突然,凌潺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未曾转身,语气平淡:“不知。大哥不曾对我讲过。他只说过此镜可以作为防身之用。”

    凌潺虽然早已察觉到了桃枝似乎很在意那面镜子,却未曾想到桃枝会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似乎多少有些冒昧,不像桃枝这种人物的做事风格。到此时,凌潺大致也猜出了桃枝找她所为何事了。但是这鲲骨镜太过独特,凌潺也只能说不知道,否则如若暴露了,将会引起一场不必要的争夺,人的贪念是可怕的。

    桃枝望着凌潺那朦胧的背影,见她表现得如此坦然从容,不像有意欺瞒的样子,于是问道:“那凌姑娘可想知道真相?”

    “怎样的真相?不妨说来听听。”凌潺转过身,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与桃枝对视了一眼。她不能直接开口说出这鲲骨镜的来历,但是她想听桃枝会如何解释。

    有一半的可能性,桃枝已知道了它便是鲲骨镜,但是这话从桃枝嘴里说出来与从她嘴里说出来,所蕴含的意义是不同的,如此也好做出最正确的应对措施。

    桃枝停步而立,衣裙翩飞,她对凌潺微微点头,心下酝酿片刻,神情变得极其认真,语气平静:“此镜乃是我易月宫的信物,也是一宫的象征,被历代宫主所掌有。换句话说便是,得之,便得我易月宫宫主之位。”

    “还有这事?”即使凌潺平日里遇事可做到淡定自若,此刻也被桃枝所说的话弄得有些微惊,不经意睁大了清眸看向桃枝那张撒满月光的脸,那张脸认真严肃,并不像是在凭空捏造此事。而且以凌潺对桃枝的了解,像桃枝这样的人也定不会使什么小人的伎俩。这不禁使凌潺疑惑,这鲲骨镜明明是延陵楚给她的,如今怎么又成为了易月宫的信物,不知又有何种隐情。

    对于凌潺的反应,桃枝并不感到惊讶。她眼中带着朦胧的月光,却无比的清明,平和地对上凌潺那浅淡的目光,说道:“我理解,突然告诉你这些,你定是有所震撼。我想,令兄不将此事告诉你,也是担忧因此事而给你带去危险,害怕我们知道这事,因争夺此镜而对你不利。不过,他是多虑了。”

    “还请桃宫主细细道来,这其中的缘由。”凌潺敛去脸上的讶然,侧过身面对远方而站,群山空蒙隐约,山脚下灯火荧荧。对于桃枝的话,她不做任何回应,不透露自己所了解的任何信息,只想听桃枝将事情完全陈述出来,之后自己再做出判断。

    凌潺的沉着冷静,倒是令桃枝佩服。桃枝想,即使是她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怕是也无法做到这般淡定吧,而面前这个遥望远方的女子却做到了,有几人能有这般心境。想来,小小年纪,也定是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因此才能习惯性地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这些变故。

    “此镜名叫月陨镜。”

    “月陨镜?”

    桃枝才刚开口说出几个字,便被凌潺淡淡的话音打断了,虽然是情不自禁重复出了那三个字,但她的语气中没有夹杂一丝的讶然,显得相当平常。

    原来是一场误会,凌潺心头一松,看来鲲骨镜并未暴露,这与易月宫的信物完全是两回事,也幸亏她一直不曾多说什么,避免了自己先泄了密。

    山风裹挟着青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桃枝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黑发,点头道:“对,月陨镜,因为有它,才有了矗立江湖两百多年的易月宫。它虽只有御兽的作用,但却是我易月宫的象征,是易月宫众弟子的精神寄托,甚至可以说它的地位比宫主的地位更为重要。今日如若不是那黑灵莽的出现,也许我们又将错过了。”

    凌潺那一袭发丝在风中飞舞,见她沉默不语,桃枝再次说道:“此事还要从两百多年前,易月宫的祖师洛月说起。她本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制镜师,以贩卖铜镜为生。后来一次入山却让她偶然发现了一块被利器砍削过的石块,觉得此石甚是奇特,就连质地都不同于其他,于是她便将它带了回去。

    附近的人听闻此事便纷纷去求得一观,有人竟认出了它,说并非凡世之物,而是天上落下的陨石被人硬生生地斩下了一块,也不知在深山里藏了多少岁月,竟有缘被洛月拾到。然而,当时人们却并不知这块陨石有何作用,只是觉得珍奇。

    由于它那特殊的质地,洛月一番尝试,最后竟成功将它制作成了一面镜子,这便是你身上的月陨镜。”

    “月陨镜,陨石所做。”凌潺轻轻自语,表现得毫不在意。听桃枝这样一说,她就更加没什么好担心了,这完全是桃枝自己弄错了,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凌潺现在很确定,鲲骨镜存放的年代太过久远,它如今的质地也许与岩石的质地略有相似,但它确确实实就是骨质,而非石质。而且陆景行也说过,这块鲲骨乃是鲲在化鹏时被斩杀后所得到的神骨,用它来镇压飞禽走兽乃是大材小用。这虽然是传说,但是却可以说明一点,这两面镜子的来历完全不同。

    山风鼓荡着凌潺的衣袖,站在山地上的她在月光的映照下竟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她望着山下那零零星星的灯火,旧的担忧消散了,一丝新的忧虑又从心中悠然而生,使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该如何向桃枝解释这个误会,难道要直接告诉桃枝这不是月陨镜,恐怕桃枝不会相信。可是,要她告诉桃枝这其实是鲲骨镜,那更是不可能的事,鲲骨镜的秘密万不能透露出去。这非同小可,鲲骨镜出世,定会引起一场不小的波澜。

    虽然桃枝屡屡帮助于凌潺,凌潺也相信桃枝的为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延陵楚本是好心帮凌潺,估计连他自己都未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反倒弄巧成拙了。

    凌潺无奈叹息一声,在这两难之际,桃枝的话夹着风声再次传进了她耳里:“改变洛月命运的,并非这件事。而是几年后,她凭借月陨镜的奇特效用驯服了一只凶猛的大雕。她不再想要安于现状,做一生的平凡女子。

    她内心有了强烈的渴望,渴求着闯荡外面的世界。如今她有了大雕这个依傍,又有宝镜在手,山中的猛兽都将听她的号令,她再也无所顾虑。最终她付诸了行动,乘载大雕而去,在江湖上一闯荡便是十余年,学了一身的武功心法,所得到的秘笈不计其数,为后来建立易月宫创造出了一系列有利条件。”

    “如此这般,也难怪你们如此看重这月陨镜。”凌潺略略颔首,话音低缓,迎面吹来的风令她的头脑异常清晰,然而心中却有些沉重。

    这个误会实在是令她两难,而且她此刻还并不能确定桃枝告诉她这些秘事的真正用意。如若是想向她讨要,那又该如何解决,身侧之人毕竟救过她的性命,在她有危难之时帮助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