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二月十号,农历除夕。
这一天过去了,也就意味着农历记法的民国二十六年正式到来,在这个时局动荡的年代,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也就只有过年这一两天能勉强算得上是好日子,尽管他们知道这年过的很煎熬。
但看着身边的家人,他们也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回到京城的王一宅子里也难得热闹起来。
远在华南大区那边经营的游白云,这位最早期跟着王一混的家传术士也带了姑娘回来,也是一位家传术士,倒也让在京城这边呆着的奇门遁甲两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至少有后了,奇门遁甲这一门绝学也能继续传下去。
刘谓也难得回一次家,去给他那位老父亲请安。
而宅子这边,名门高家的高进,高进那位族弟,秦二爷,常四爷,茶馆王老板一家子,奇门遁甲两位老人,还有王一,宅子里之前那些佣人,现在转变成雇佣关系的工人,也都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吃了一顿年夜饭。
互相道着新年快乐,派发红包。
对于宅子里这些佣人而言,他们很珍惜现在的日子,以前在一贯道分舵舵主手里干活之际,男的要么动辄打骂,要么同流合污。
女的,有点姿色也成了这些家伙的玩物,稍有反抗,便直接卖去做皮肉生意,还不是去那些烟柳巷,而是最低贱的咸肉庄。
那地方只要进去了,人就不是人了。
进了烟柳巷,接待恩客怎样还能自己到手一份,可去了咸肉庄,一次买断,你接待多少恩客,恩客给你多少都跟你无关,都得尽数上交给老鸨和龟公,然后由他们与卖方的一贯道分舵五五分成。
当年自己灭了那个分舵舵主还有其党羽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让这些佣人说说有多少姐妹被卖去了咸肉庄,自己直接打上门,将人和她们卖身的钱都要回来。
可惜能救出来的没有多少,而且个个染病,他还是请济世堂过来问诊了半年之久,才将她们身子慢慢调理好,重新赋予了她们做人的尊严。
若不是他真做到了公平,公平还是TM的公平,这些人又怎会尽心尽力为自己做事。
年夜饭吃完,他也给宅子里的这些人都放了假,在京城有家的便回家,家离京城近的,也可以去回去看看家人,至于远的,没有家的,就在宅子里过着吧,到元宵之前,除非有事,不然伱们就歇着,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你们把我当老爷来伺候。
随着元宵一过,游白云也带着媳妇回华南大区那边办事,准备将王一与塔伯这位西方绝顶合作提供的港岛渠道,将公司的触手伸到港岛那边。
而年前被王一和张之维一路护送到陕北那边也回来了一位熟人。
“马锋大哥,看样子你身体好些了啊,见到你师兄了吗。”
“师兄一切安好,他那带兵打仗的本事,比他那修为手段还高,现在已经是团长了。”
“那边情况怎么样?我那两首曲子可有用?”
依旧留着络腮胡的马锋卖了个关子,从怀里取出一封信。
“这是先生给你写的亲笔信,你自己看吧。”
话还没讲完,王一便一把夺过,坐在那里,视若珍宝将其打开。
看着信里内容宛如一位长辈口吻在说着家长里短,告知王一托张之维带去的两首曲子,在过年时分演唱,给那些离开关外已经数年之久的东北军战士们引发了多大共鸣,这些年来因为王一的帮助,好几次都度过了难关,自己真的很想见见他这个学生,也在问着自己过得怎样,家里这边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尽管提,尽量给你办到。
王一小心翼翼将信件折好,收入怀中,默默擦拭眼眶的泪水,调整了下心情,这才起身重新面对马锋。
“马锋大哥,谢谢。”
“比起你所做的,我这又算的了什么,另外,先生也给让给你带口信了,说你让杨先生远赴海外开展工作,吸收科学工作者的计划他同意了,杨先生也没意见,而且她已经先我一步去上海滩那边与刘谓同志接头了,现在就看你这边怎么部署了,一切都听从你的指挥。”
“杨先生已经先去跟老刘碰头了吗,那也挺好,不过要说一切听从我指挥倒也不必,到了美国那边,还得需要你们配合那边的同志开展工作,你们自己定。”
“我们在那边还有同志?”
“你和杨先生过去了,他便是了,他叫陆光达,哦,另一个身份你更感兴趣,名门陆家。”
“陆家的子弟啊,那确实算是同志,他们家传家靠的是做人道理和一身硬骨头,是这个。”
马锋竖了个大拇指,也明白王一为何说人家会是一个好同志。
“咱们自己知道就好,当年我与他相交,又在美国相见,恰巧那会刚好奉天事变,老陆早早就明悟了国府无能,也知晓一身所学只有一个新政府才能让他一展抱负。而这些年,时局动荡,很多有报国之心的学子也远赴美国,学习西方先进知识,想着学有所成时便回国报效国家。
老陆这些年凭借着我提供的经费,也在笼络着这些同胞学子,当然,好坏皆有。坏的咱先不说,就说这些好的,现在摆在这些学子面前最大的问题便是,他们也能看出国府无能,一身所学在国府这是派不上用场的,但他们对于我们又知之甚少,不相信,怀疑我们的主义。
而西方这些年又太先进,长此以往,他们便会动摇,甚至会跪下。你和杨先生要做的,就是配合老陆,让他们了解咱们,在这个基础上去筛选,吸收那些爱国科学工作者到我们组织中,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做,情报工作也不用管。”
“就这么简单?”
“一点都不简单哟,我的马锋大哥,咱们太落后了,西方太先进了,他们也太聪明了。聪明人往往会想很多,他们会想连国府都不行,你们这一帮泥腿子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只有让他们看到我们做了什么,做到了什么,国府到底有多无能,他们才会动摇,才会站在我们这边,选择回国建设国家。
这可不是个短期一两年的任务,是长期,七年,八年,甚至是十年的任务,那边我是鞭长莫及,只能拜托你,老陆还有杨先生了,哦,对了,这几位你们可以重点关注,他们绝对是可以争取,并坚定站在我们这边的好同志。”
王一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名单递到马锋面前,看着上面的人名,马锋也下意识念出来。
“钱···”
“诶!马锋大哥,隔墙有耳,这名单你不能带走,只能死死记在脑子里。”
看着王一这般郑重,马锋也是当着王一的面,记下这名单的名字,之后也将其点燃,烧成灰灰。
“既然都记住了,那马锋大哥,事不宜迟,尽早启程去上海滩那边跟老刘接头吧,至于船票什么的,由他来安排,我会给老陆发一封电报,让他去接你们,到了之后,直接就把他拉进来,发展成同志。”
“行,我明白了,那你这边真的不需要家里那边搭把手?帮帮你?”
“要说帮忙,那确实需要,我需要一批接受新式教育的学生,人不用太多,二三十个就行,男女比例你们看着来,但一定要信得过,坚定,经过组织考验的那种。到了也能听从我的指挥,但这个时候还不行,这会过来我应付不暇,也不好安排他们。”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杀人,诛心。”
——
王一将当初与陆光达用于联系的王家阴阳纸交给马锋,便跟着去了一趟火车站,在车站送走了他,到了上海滩那边,自然有刘谓负责安排。
随着马锋离开,之后再登船去美国那边与陆光达接头,自己心中的理想蓝图也算有一部分踏上了正轨。
然后也专门走了一趟电报局,给老陆发去一封远洋电报,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亲眼看着电报发出,王一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望向了城外的方向。
“妈的,又给别人当了进步的阶梯,老陆啊老陆,那边就看你了,至于我这里,我倒要看看你们日本人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过得了我这一关!”
双手负于身后,王一也在言语中消失于人群之中。
民国二十六年的时间悄然流逝。
看似稳定的时局之下,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尤其是在四月,随着大公报上开始出版《国防论》这一书,几乎就是指出眼下之敌便是关外虎视眈眈的日本人后,更是各个圈子震动,开始安排后路。
而作为后来人,在京城坐镇的王一更明白自己眼下就在站在一个历史节点面前,这个历史节点也在不断朝着自己靠近。
这段时间对于京城的百姓而言也是人心惶惶,因为城外时不时就传来国府军队与驻丰台日军发生小规模冲突的消息,但目前而言也仅限于拳脚相交,冷兵器之间的冲突,还未到开火。
但苗头已经有了,很多住在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也开始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他们这一跑路,倒是给王一送来了大笔生意。
这些达官显贵在前清倒台的时候,可没少从皇城里拿走一堆珍玩字画,他们也都明白乱世黄金,盛世古董的道理。
也都明白战火再怎么烧,总有烧不到的地方,总有停火太平的时候,而到时候,这些从皇城里捞出来的东西,就能帮助他们快速的东山再起,聚集财富。
而要想将这些东西都安全送到自己的第二个落脚处,王一的公司便是最好的运货方。
“这都是老祖宗给咱留下的好东西啊,没成想全成一家一姓的私产了。”
仓库里,王一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古玩字画,很多都是自己上辈子只能在书上,新闻上,或者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的,甚至还有自己没看过的。
例如《永乐大典》这本被冠上集中国古代典籍大成的百科全书。
当然,不是全本,只有部分,可看着这些东西要从自己手里运出去,最后又在战火中流失,要么烧毁,要么流至海外,王一就是一阵心疼。
“王老板要是感兴趣,我就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也给王老板你出出血,备上那么几份,毕竟求人办事嘛,也得给点好处不是。”
跟王一一道的是蓝先生,这个生意也是蓝先生作为那些权贵代表跟王一谈的。
“那我要这《永乐大典》他们给还是不给?这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书,对我这个修行人而言,或许就有我更进一步的关键所在,蓝先生,能否让他们割爱呢?”
“若是这样,倒也可以商量,毕竟我这些老朋友也不差这几本书,对他们来说啊,这些瓷器古玩字画可能更值当一点。”
“那我先谢过蓝先生了,哟呵?还有尊玉座金佛?蓝先生,这个也给我留下吧,我也喜欢···”
接着,王一也以自己喜好为由,连点了几个自己上辈子都没在新闻,国博里见过的老物件,让一旁的蓝先生看得是连连咋舌。
不是说好你就一没见过世面,自己修行的草根吗,怎么点的都是好东西啊,有几个连我都心动呢!
“蓝先生,就这些吧,我看了看名单,嗯,对于他们而言,应该谈不上伤筋动骨的地步,还请搭把手啊,蓝先生。”
“了然,我这就去跟他们谈谈,至于王老板你···”
“怎么,蓝先生还怕我监守自盗?这么多东西,我手段再通天,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搬走?我在这里,不更让蓝先生你放心嘛。”
“也是,那王老板你自便,我去去就来。”
支走了蓝先生,王一看着这封存完好的遍地古董字画,也看向跟着自己一道的高进。
“老高,有法子吗?”
“什么法子?”
“给这些老祖宗给咱们留下的物件上标记,最好是那种几十年不散的法子啊,我记得你供奉的那位是关外仙家黄家黄二大爷对吧,祂老人家不是黄鼠狼嘛,这黄鼠狼不是在标记方面很···嗯,擅长?”
高进瞪大双眼,仿佛第一次认识王一。
“你看我干嘛,有还是没有嘛!你不会真打算让我把这些东西全都运走,最后流落民间,流到海外,还是毁于战火吧?这他妈都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我只是让他们给我暂时保管而已,要收回来的!!!”
王一一顶大帽子盖下来,也让高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还是第一次把自己供奉仙家的手段用在这方面上。
但良久,也是憋得满脸通红说道:“有!不过我警告你,这件事你要是敢让第三个人知道,等我回关外了,我一定让二大爷好好招呼你!”
“好好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不就是下个标记,落个汗的事嘛,你整的这么难以启齿作甚,诶诶诶!话说得好好的,老高,你脱裤子干什么!!!”
王一话还没说完,只见一股带着刺激气味的黄色浓烟从高进身上释放,霎时间便充斥着整个仓库,雾气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首当其冲的王一更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而这股黄色浓烟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高进的一番咒语之下,也渗透到了这些装满古董字画的箱子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提起裤子的高进和跟个瞎子一样在乱摸乱碰的王一站在那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