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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瓦图京大将
    在经过不知道第几个路障之后车靠边停了下来,戴白手套的司机匆匆下了车,乘坐另一辆车离开了这里。路明非在零的示意下开了车门来到她那一侧,像是个忠诚的臣子一样牵着皇女殿下的柔荑将她送上了副驾驶。

    “大概一个月之前瓦图京大将曾遭遇一次刺杀,当时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掉了,这样的话我在莫斯科最重要的保护伞之一也就失去了作用,所以不得不离开前往中国。”零在副驾驶上坐好,小脸素冷像是个从深宫中走出的贵妇人,如果不是她看上去还太像是个小孩子了的话,

    “情报部门确信这场刺杀来自我们的政府内部,但是瓦图京大将后来走加密频道告诉我说对他进行刺杀的应该是学院的人。为了消除校董会的戒备,他决定用假死来把自己藏起来。”

    路明非心中恍然,前段时间他还记得零说起过莫斯科有位故人遭到了刺杀,原来就是瓦图京大将。

    这时候前面保温亭里两个拧着眉抽烟的士兵背着步枪来到路明非的旁边,车窗按下,他们中的一个对路明非敬了个礼:“对不起,先生,可我现在要检查你的护照。”

    “为什么?”路明非拣了个最简单的词语问,主要他主攻的语言是英语和日语,俄语只能说勉强能够沟通。

    士兵低下头看到了副驾驶上的零,心中一凛,似乎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可还是硬着头皮说:“例行检查。”

    今年元日开始这一整片区域就已经被划入了军事管制,显然瓦图京大将在克里姆林宫的人脉仍旧愿意为他提供保护。在军队的护卫下就算是卡塞尔学院也不会丧心病狂地想要用巡航导弹把他的小木屋炸上天。

    若非军事管制士兵也不愿意招惹乘坐这种豪车的家伙,谁知道那上面是某个达官显贵还是04年之后在莫斯科混得风生水起的新一代金融寡头?

    路明非慢悠悠地把护照拿出来,当着士兵的面在里面夹了几张美钞,面含微笑地递过去。

    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八九十年代的文学作品中,虽然知道毛子也算发展迅速,可人的劣根性经不起推敲。那时候国内开放经济发展如火如荼,俄国人都觉得中国人有钱又都会赚钱,再加上那时候的国人普遍不愿意生事,能掏几个小钱糊弄也就罢了。

    可没想到护照刚递过去士兵就啪一声敬了个礼,把里面的美钞拿出来叠好了和护照一起还给路明非,语气都变得有点尊敬:“对不起,请收好您的护照,我愿意为您提供服务。”

    路明非虽然疑惑可还是没有多问,缓缓启动了汽车,直到走出去很远还能见到那两个士兵在对着这个方向敬礼。

    “娲主给你办理的是红皮护照,也就是外交护照,你持有红皮护照是有外交豁免权的,意味着在政治上有很大的能量。”零解释说,“经济不景气,在这里值守的士兵也是为了赚钱吃饭,他们没有胆量招惹持有外交护照的人。”

    路明非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沿途的树木越来越密集,汽车在林间班驳的阳光下狂奔,大片的白桦树在道路两侧飞快地流逝。

    车厢里皇女殿下坐得笔直,藏青色的大衣衬得她的肌肤像是雪一样白。

    周围已经彻底被初春时树木的嫩绿和仍旧被积雪覆盖的荒芜替代,白桦则变得深黄,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粗犷又苍凉。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个藏身于丘陵之间的院子,院子的角落整整齐齐码放着被劈开的木柴,木屋的烟囱里正向外缓缓腾起白色的烟柱,这时候恰好无风,烟柱像是一条线那样升上遥远的天空。

    这里确实是一个很适合隐居的地方,同时也受到监视。

    看来那位曾经权倾朝野的陆军大将如今的生活并不那么如意,虽然他仍能在政府最核心的圈子中说上话,但已经有人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外面了。

    车停在院门口,零挽着路明非的胳膊下了车。

    “瓦图京大将一直希望能为我找到新的保护伞,但罗曼诺夫家族在俄罗斯的势力已经太大了,普通的高官根本无法帮助我们,所以在经历过尝试并且失败之后他又希望我能通过联姻来保护自己。”零看了一眼路明非,“我告诉他说我在上学的时候找了男朋友,他很高兴,说至少总能有一个去处……所以你不要说漏嘴了。”

    路明非能感受到紧贴自己的那个女孩娇小的身体其实早就发育得相当完美,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他的胳膊像是陷入了一片温暖的云朵。

    他点点头说知道了。

    两个人推门而进,旋即某种杀机扑面而来。

    路明非下意识摸住了自己的手腕,那里面藏着色欲,另一只手腕上则捆着来自八岐大蛇的天丛云。

    零立刻察觉到身边男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台阶上穿迷彩色加绒厚夹克的老人站在木屋的门口冷冷地凝视着路明非,目光仿若针刺。

    那是个魁梧程度堪比卡塞尔学院校工队的老家伙,虽然老迈得连眉毛都已经花白了,肩膀却仍旧宽阔得宛若棕熊,大理石般坚实的肌肉撑起来加绒的夹克显得他的块头极大。

    路明非几乎立刻就意识到那种杀机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事实上他并非第一次从某个人身上感觉到这种敌视,在东京的时候源稚生看他的目光有时候比这还要更加恶劣。

    路明非心中微动,知道了瓦图京大将可能并非皇女殿下口中只是对双方都有益的保护伞、生意伙伴。

    或许相比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瓦图京大将更愿意把零视作自己的家人。

    路明非站住了,零也站住了,他们不说话,只是远远地看着瓦图京大将,片刻后那种杀机变成了敌意,敌意随后也被抚平了。

    “我的小罗曼诺娃,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老人大理石雕刻般坚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的变化,他畅快地发出笑声,张开双臂向路明非和零走来,像是要拥抱皇女殿下。

    路明非警惕地往前一步,即使没有说话身上也有一股不逊色于经年老将的威严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那些从未听闻过路明非事迹的人时常会因为他的年龄和随和的外貌而产生某种轻视,可掌握过绝对暴力的人天生就能将自己的威严散布于四方。

    或许在那个钢铁洪流震慑欧洲的时代,瓦图京大将曾是位居高位的强者,他在挥手间就能决定成百上千人的命运、一个念头就能让一个城镇的人化为虚无。

    他倚仗强大的钢铁联盟为戈矛,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路明非则以自身为倚仗,他彻底释放自己的血统能念诵名为审判的言灵,圣言出口的瞬间死神就从天际线的下方升起,同样是一座城镇瞬息死去。

    两个人的见面应像是老去的雄狮与呼啸山林的猛虎之间。

    当然,路明非做出警惕的姿态并非因为自己受到了轻视,而是他根本就不了解瓦图京大将。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仍旧值得信任,学院的手段层出不穷,或许他已经被策反。

    老人似乎是被路明非做出的攻击前的姿势所震慑了,在距离零三米远的地方顿住脚步。

    瓦图京大将行动的时候带着野兽般的气息,可平静下来却像是一块石头。他那张斯拉夫人特有的老迈之后粗犷又沧桑的、布满沟壑的脸缓缓舒展了,静静的站着像是一座铸铁的雕像。

    随后瓦图京大将解开自己那件加绒夹克的纽扣、拉开拉链,将大衣服丢在不远处的柴堆上,再挽起那件贴身衬衣的袖子,向路明非展示了自己的手腕。

    路明非点点头,将捆在手腕上的色欲和天丛云滑入掌中,把它们交到零的手中,然后像是瓦图京大将那样脱下外衣挽起袖口。

    自从零的口中得知这个老人曾遭到过学院的刺杀并且幸存,还向校董会传递了自己已经死去的虚假情报之后,路明非就很难像是信任姜菀之那样在初见时就完全放下戒备。

    执行部中有那么一群特殊的家伙被称作斩首者,这些人游离于阴影之中、在战场的边缘的猎杀那些可能对学院造成威胁的存在,他们的言灵都是冥照、阴流或者剑御一类专精刺杀的能力。

    斩首者的序列成立以来还未有失手的记录,因为即便第一次刺杀失败很快执行部又会根据被刺杀目标展现的能力组织第二次刺杀,直到对方被确认抹除。

    瓦图京大将直到今天仍活着简直是个奇迹,可奇迹的背后也可能藏着更大的阴谋。

    只是短短的片刻时间瓦图京大将就已经确认和零一起来拜访他的那个男孩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的脸上升起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正要和路明非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这时候一声冷冷的轻哼从侧面传来。

    “你们不冷么?把衣服穿上。”零斜睨了他们一眼,果真如皇女那样骄傲地踩着高跟靴子进了木屋,路明非和瓦图京大将对视一眼,两个人穿好外衣后互相握手。

    “尼古拉.费多罗维奇.瓦图京,小罗曼诺娃叫我瓦图京大将,可我其实已经离开这个国家的军政系统好几十年了。”老人说。

    路明非点点头,把两把短刀重新捆好:“请原谅我的谨慎,我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我是路明非,零的同学。”

    路明非抖抖肩膀,让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大衣与自己的身体完美贴合。

    他在进入木屋之前悄无声息地用目光扫过这间木屋周围那些皑皑的积雪和附近堆积成山的落叶。

    显然瓦图京大将不久前遭遇的刺杀让他过去的盟友们感到了惊悚,在这个院子周围应该被安插了不下十个狙击手。

    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夜以继日地将枪口对准木屋,任何出现在这里的可疑人物都会在第一时间遭受抹杀,同时他们的任务中可能还包含限制瓦图京的出行,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成为对这个前陆军大将进行处决的刀锋。

    甚至还没有走进木屋,一股子温暖的气流就扑面而来。

    果然这里只是从外面看上去返璞归真,实则供暖系统和其他现代化的家居应有尽有。

    壁炉中焚烧着大块的木柴,炉火上还吊着瓷实的罐子,罐子里的热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能请尊贵的皇女殿下代替我帮你的朋友沏上一壶热茶吗?”瓦图京大将在靠墙的巨大沙发上坐下,他的脑袋上就是一只驼鹿脑袋的标本,锋利的鹿角像是干枯的树枝那样刺出来。

    零将皮手套脱下放在桌面上,冷冷地看向瓦图京。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捏了捏女孩柔软的手掌轻声说:“让我们单独聊聊好么?”

    零扬起小脸看路明非,淡得几乎像是白色的金发盘成发髻。

    一秒钟后她点了点头,从柜子上拎起一个茶壶去了壁炉的方向,像是只兔子一样在火焰的前面蹲下来。

    木柴噼里啪啦的轻微爆响可以确保她不会听到瓦图京和路明非之间的谈话。

    “她很听你的话。”瓦图京向着零的背影努努嘴巴。

    路明非笑笑:“我也会听她的话。”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瓦图京大将是自视为零的长辈,在经历过于东京和源稚生之间的冲突之后路明非已经明白了该怎么在这种时候糊弄女孩的家长。

    最好不要表现得太过强势,要让对方觉得自己的女孩在你的手中不会受委屈。

    “你很幸运,零给我打电话之前我正准备做今天的午餐。”瓦图京说,“她跟我说起过你,提起过很多次。”

    “我很荣幸。”

    “你确实应该觉得荣幸。”老人点头,“据说接下来你会去西伯利亚?”

    “逃亡,路上我不会带上零,我希望您能照顾她。”路明非点点头。

    “她跟我说起过这件事情了,还说你希望能找到某个可能曾经被当做福利院来建造的北方军港。”瓦图京大将点燃一支烟香烟,皱眉,“苏维埃解体之前这样的军港在西伯利亚不在少数,没有得到更准确的资料之前我也无法告诉你那个军港的坐标。”

    “我明白。”路明非点点头,“您听说过荣格.冯.赫尔佐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