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兰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后院的厕所都几乎要盖好了。
霍骁弄来了水泥和土砖,砌了两间蹲坑的厕所,分了男女。
唯一不足是没有下水道,粪坑还得手动掏。
但师兰对生活条件的要求已经越来越低,能不跟大家一块抢旱厕已经让她十分满意。
尤其大院里的人都习惯了旱厕,还能边蹲边唠嗑。
师兰就做不到,一有外人在她就解不出来。
“赵洵大老远过来,不让人家休息就算了,你还让人家帮着干活。”师兰悄悄跟霍骁咬耳朵。
不知是赵洵听力出众,还是他猜到了师兰说的内容,咧了咧嘴,“嫂子你别跟我见外。”
“都是一家人,有事你就尽管使唤我,要是把我当客人待我反而还不舒服。”
“行行行。”师兰从善如流道,“那你可得好好给我干,不然我可是会要求返工的。”
赵洵信誓旦旦:“嫂子放心!都是我哥指导的,干不好是他的锅。”
霍骁:“赶紧干,干不完没饭吃。”
师兰笑了笑,回去准备晚饭。
明天早上赵洵就要起早离开大院赶火车归队,师兰拿了些面粉出来,准备烙点饼给他带着路上吃。
再弄个酱配饼。
上回跟老乡换来的晚熟龙眼,她去核剥肉晒干了好几罐,打算寄给亲朋,正好让赵洵带一些过去吃。
反正也要烙饼,干脆晚上做个三鲜打卤面吃,也省得再麻烦。
师兰看了看家里的菜。
水缸里还养着两条三斤左右的草鱼,这是后勤供应的,团级干部两条,营级干部一条。
她想了想,在橱柜里拿了些糖果,去了隔壁闵沧家。
“你来得正好,这两条鱼你家拿去吃吧,我家里不开火。”
闵沧那两条鱼就随便往盆里一丢,现在都奄奄一息了。
闵承安不舍地看了看,其实他还挺想吃鱼的。
不过他爸不会做,他也不会做。
总不能直接生啃。
“那我就不客气了。”师兰把两条鱼拿了,手里的零嘴递给闵承安,“这是我自己做的糖,给承安吃。”
霍骁和方玉梅都爱吃甜的。
南方水果多,师兰上回换了许多芒果回来,用去油脂的肉皮熬了晾干做成吉利丁,弄了不少芒果软糖出来。
还晒了些果干。
可惜龙眼的季节早就过去了,晚熟龙眼不多,不然她还打算多做一些。
甜甜的龙眼肉,等到冬天的时候,无论是煲甜汤还是空口吃都挺不错的。
加在一块四条鱼,师兰迅速刮鳞去内脏,处理干净后切成两指宽的鱼块,加葱姜蒜酱油腌上。
腌好后过油锅炸一遍。
虽然没有宽油,但油壶已经见底了,方玉梅进厨房的时候一个劲地心疼。
倒也不是她抠门,只是几十年的生活都是勤俭节约下来,看到师兰一股脑用油多少有些不习惯。
不过心疼归心疼,她没说什么不该浪费的话。
“这油还能炒菜呢!”油不多,只能分批炸鱼块,师兰还有闲心安慰方玉梅。
用酱油腌过的鱼块炸出来颜色偏棕,香味十足。
就这还没结束,师兰将准备好的大料、干荔枝壳放在锅底,架上篦子,鱼块放在篦子上。
灶间只留炭火,防止大料焙焦,盖上锅盖慢慢开始熏鱼。
加荔枝壳熏出来的鱼块有股荔枝味,吃起来很是特殊。
大院里好多嫂子都备了荔枝壳,留着冬天熏腊肉。
四条鱼最后也就熏出两碗鱼肉来,师兰装了一半起来准备给赵洵带着。
赵洵早就偷吃了一块,馋得眼泪汪汪都不想走了。
“嫂子你不知道我们基地的伙食有多难吃,猪看了都要流眼泪。”他舔着手指吐槽。
师兰哈哈一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能忍受这样的伙食,你们以后都是能干成大事的人。”
再怎么不舍得,翌日赵洵还是天不亮就起来赶路。
来时背着一个大包,里面是他从西北带回来的特产,还有赵政委夫妇让带来的东西。
去的时候也是一个大包,里面装的全是吃的。
在岗哨的地方检查的时候,站岗的哨兵口水都咽了好几次。
乖乖!霍副团爱人这手艺也太好了吧,隔着包装他们都能闻到香味。
也不知道霍副团还缺不缺弟弟?
*
入秋后冬天就不远了,师兰在单位的工作格外顺利,因为墙报做得好还得了一次褒奖。
期间她跟陈总编通了几次信,得知陈总编跟丁营长一家达成了协议,暂时丁琳还是在大院子弟学校上学。
等到高小毕业,就转到市里读书。
他感谢丁营长一家的同时也没忘记师兰。
对后者的谢意,体现在他频繁出差到北方几个经济发达的城市,所有关系都用上了。
总算给师兰的连环画打开了北方市场。
师兰的连环画也写到了高潮部分。
虎妞得到关于自己身世的重要线索奔赴目的地时,一场猝不及防的地震破坏了一切。
面对着灾难后的满目疮痍、遍地尸骨,虎妞再一次感受到了世间的苦难是如此残忍。
她忍住迫不及待追寻消息的心情,跟伙伴们一起,投身于灾后建设,帮助当地的灾民们重新建立家园。
陈总编收到稿之后还给师兰来了信,说他被感动得眼泪汪汪。
进入公历的12月份,武团长因为腰伤正式转到后勤工作,团长一职交到了霍骁的手上。
闵沧也从副参谋升为团参谋,同时还领了个副职。
两个年轻人坐上了关键的位置,一时间风头无两。
不过两个人都是沉得下心来的,状态跟以前的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训练得更加频繁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1976年元旦的钟声敲响。
按理说过了元旦,春节也不远了,可是深知形势发展的师兰没有一点欢喜的心情。
紧跟着来的是一个令种花家所有人民悲痛的消息。
然而就在这个点上,某些人像是抓住了机会开始兴风作浪起来。
师兰接到单位的通知,所有人不允许参加任何公开的悼念活动,参加者视为严重违纪处理。
她干脆以身体不适请了长假,秦副主任有点为难但还是给批了。
回到家的时候,她才知道霍骁和闵沧安排了训练任务,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在家。
听到这个消息她悄悄松了口气。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霍骁早上带兵出去,下午就来了有关部门的通知,要求他作为军代表,去市里发表公开讲话。
至于讲话的内容,自然是化悲痛为力量。
侧重点在于“力量”,倡议民众不要沉湎于哀恸,要尽快恢复正常的工作、生活。
这样的讲话,摆明了就是站在人民的对立面。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师兰在报纸上看到了要求丧仪从简的报道。
早不简晚不简,偏偏这时候简。
她干脆不听不闻,闭门不出,专心在家带孩子,以防卷入风波之中。
但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它往往会在人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