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京城的形势瞬息万变。就在宋易安陪着薛瓶儿回门之后的第二天,被宋元吉催促了无数次的表兄高牧野抵达雍州畿县,与长安遥遥相望。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一起的,是一万三千京畿护卫军。
只要有人打开长安城城门,一万三千护卫军,可以在一天之内取下宋诩的人头。
前太子宋元吉,就是这个除了病重的宋诩之外,最有能力打开城门的人。
次日一早,他们便行动了。
宋元吉没有亲自过去,他的任务,是在府兵和从兵部借来的禁军预备军组成的两千部众的护卫下,打开皇宫的大门,招降或消灭驻扎在里面的一千禁卫军。
虽说在数量上占了便宜,但宋元吉一点都不敢放松,因为禁卫军的大统领姚德爽是一员绝对忠诚于宋诩的老将。传说他手里的炎月弯刀是可以与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相媲美的无上兵刃,他自己也是斩杀敌人如探囊取物一般,哪怕是当年令人闻风丧胆的忠武卫,也在他面前吃了好几次亏,折了许多人马。
与此同时,恶鬼一样的宋元德派出了他全部的人马,去对付宋易安。
这是他对宋元吉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亲自杀掉宋易安报仇,剥下她的皮肉,拿着她的头骨舀酒喝。周眉语的命,他也要,他要把她的尸体挂在城门口直到风干。
宋元吉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喜欢他的这个疯子弟弟。
巡防营主将国忠刚一个月前才把自己的妹妹送给宋元吉做妾,见到宋元吉的手谕之后,片刻不敢耽误,大开城门,请高牧野和他的兵马入城。
在国忠刚看来,宋元吉在高牧野的辅助之下,一定会成功夺取皇位,到时候难道只是恢复东宫之位那么简单吗?宋元吉一旦登上皇位,他国忠刚就是国舅,难道还要在这硕大的毒日头下面守城门?
国忠刚兴奋地快要跳起来,可惜身边站着他的副将赵岩,让他不得已维持着自己威严的姿态。
高牧野一行快速地踏入长安城,细碎的马蹄踏在青石地板上,传出杂乱却清脆的响声。
很快,京畿护卫军拐了个弯,踏入了皇宫东门口的方向。国忠刚眼瞧着高牧野的身影逐渐被长安城错落有致的建筑隐藏,心里美滋滋的。
忽然,赵岩指着皇宫东门口的方向,惊慌地说“将军,你看那儿!”
国忠刚吓了一跳,赶紧顺着赵岩指的方向去看。
阳光有些刺眼,让人看不真切,但国忠刚隐约发现,拐了个弯的京畿护卫军有点不大正常,它的前队好像散了。
国忠刚用手在眉尖搭了个凉棚,死死眯着眼去看“诶?那个队伍怎么……”
国忠刚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没有办法再开口了。他的肚子上,赫然插着一把利剑!
他的副手、他这么多年最信任的战友之一、潜伏在巡防营十年之久的赵岩,从他的背后,毫不留情地送了他一剑!
赵岩还不停手,反而决然地将剑拔出来。鲜血迸出,不仅把国忠刚的铠甲染透了,还溅了赵岩一身。
国忠刚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赵岩片刻也不拖延,向周围的弟兄们挥挥手。城门重新关闭。除了留守的人,大部分兄弟跟随者赵岩,冲下城门楼,向已经慌乱的京畿护卫军杀过去。
赵岩手下的兵,绝大部分是叶子攸的人。他们或者是忠武卫的子侄后代,或者是受过叶子攸恩惠的人,当然,也有江湖上的杀手。
叶子攸被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与很多江湖杀手组织有利益往来,寻上百十来个杀手,算不上困难的事。
京畿护卫军怎么也没想到,本以为能跟着高牧野拼杀一场,博个功名爵位,谁知道刚一进城就落入了陷阱,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极难说的事。
高牧野刚刚还自信满满地坐在高头大马上,等着招降了驻扎在京城的各个编制的军队之后,再去支援已经进宫的宋元吉。他不知道宋元吉会不会如他所愿,给他一个大将军的职位,他想,必须在宋元吉杀掉宋诩之前,把这件事跟他讲清楚。
哪料到一踏上去往皇宫东门口的路,街道两侧忽然多出无数的弓弩手,而他们身上穿的,是黑色铠甲和墨蓝色的斗篷。
那是忠武卫的装束!
高牧野来不及多想,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有雨点一样密集的弓箭扑上来。他的心口、额头和左肺具被射穿,从马背上摔下来,当场死亡。
与他同时被射杀的,还有几个京畿护卫军副将和数十个随军军士。原本干净宽敞的街道上,顿时就多出了一片骇人的尸体。
一顿鸡飞狗跳,行人们四散奔逃。转眼之后,街上再无闲人。
第二波弓箭像个毯子一样,铺天盖地而来,将京畿护卫军死死地压制住,一步也动不得。与此同时,赵岩带的人也杀到了队伍的背后,两相夹击,连退路都没有了。
站在楼宇的高檐上,同样黑色铠甲、墨蓝色斗篷的叶子攸冷眼俯视着这场惨烈的厮杀。他忽然想到了,他未满十岁的时候,也是有这样的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军队,在宋诩的率领下闯入皇宫,见人就杀,见财宝就夺,像极了看到肥美的羊羔的恶狼。叶子攸在忠武卫的拼死保卫下撤离皇宫,目之所及,都是死状可怖的尸体。等他终于平安脱险,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就被血染透了,就连脚上穿的靴子,也都是刺目的红色,完全看不出它的本来面目。
十六年了,他又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只是角色发生了变化。
人真是很可笑,总是在争夺中过日子,为了权力和荣耀,可以抛弃别人甚至自己的生命,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叶子攸甲胄烈烈作响,惨烈的哀嚎声给了他短暂的满足感。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害怕这样的自己,但站在风口浪尖上,他不后悔。
在这场争夺中,要么一雪前耻,要么杀身成仁,没有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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