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苏淮婴在满足中离开了靖边王府。
苏淮婴走后,江寒吩咐白擒虎,让驻扎在城外的野战军返回朔州驻地。
原本苏淮婴想留下来陪着江寒一起守灵的,可江寒没有同意。江寒现在还是晋王名义上的王妃,现在又正是所有人都关注靖边王府的敏感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了吧。
苏淮婴也觉得江寒说得有理,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走之后,空阔的灵堂又静了下来。
苏淮婴送给江寒一个绝妙的设想,也给了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她自然是失去了所有,但如果和苏淮婴在一起,她将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她失去的东西,或许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寻回来。
那就试着活下去吧。江寒暗自告诉自己。
明天就是江宏下葬的日子了,江寒想再陪一陪这位唯一的亲人。她尚不能接受现实,只能等待时间慢慢抚平她的伤疤。
她依然坐在地上,背靠着江宏的棺椁。只是这个漫长的晚上,她没有再讨要酒喝。
管家张叔走进来,恭敬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同情,他蹲在江寒面前,说“郡主,曲将军府上有人传信过来,说明天中午王爷下葬,曲小姐会来参加。”
江寒抬起重于千斤的眼皮,说“曲将军不是昨天传过话来,说曲姑娘回家之后就病了吗?”
“是,小人一早亲自去看了,病得很重。说是从王府回去,刚到家就呕了血。大夫瞧过了,悲伤过度,需要静养。但是曲姑娘脾气倔,刚醒过来就吵着来送别王爷。曲将军说,这也好,夫妻一场……”
夫妻一场?
江寒忍不住“骂”道“混蛋江宏!”
又捱了一夜,新的一天如约而至。
江寒是被一双温暖的手唤醒的。这双手十分柔软,小心地触碰着她的眉毛、眼睑、鼻子和脸颊,将她散乱的头发轻轻整理好,最后拉起她的手,慢慢摩擦着,传递着热量。江寒贪恋这个热量,以至于怀疑这是一场梦。
她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女人的脸庞。
这张脸的五官非常柔和而美丽,虽已过不惑之年,但得到了岁月的善待,几乎找不到皱纹的痕迹,而脸上毫不隐藏的疼惜,更是给人以亲近之感。
她穿在身上的,赫然是一身笨重的御林军铠甲,只是没有带战盔,发髻有些凌乱——她不知冒了多大的危险才走到了江寒的面前!
江寒愣了好半天,因为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人。
母妃吗?过不了多久她与容慕之和离,这个人便成了一个永远不会见面的陌生人,是江寒生命里的匆匆过客。
怡妃娘娘吗?她曾用全部的善意对待江寒,这次更是冒险出宫,用温暖抚平她的忧伤。用冰冷的头衔称呼她,可存了半点良心?
江寒踌躇了许久,直到看着怡妃眼眶中的水汽脱离束缚,齐刷刷坠下来,才结结巴巴地说“母……母……”
“喊不出来就不要喊了,”怡妃没有手帕,只好用袖子胡乱擦拭自己的脸颊,还不忘“识趣”地为江寒解围,“郡主,你不该这么糟践自己啊……”
说到最后,她险些呜咽出声。
糟践?江寒没有觉得这个样子是对自己的糟践,她只觉得这是一种放纵,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除了悲伤,她什么都没必要想,什么都没必要做,什么人都没必要见,什么话也没必要说。这应该是她统管靖边王府以来,最安生的几天了吧。
怡妃不顾形象地哭着,有时气息都不均匀了,还勉强自己吐出几句话来“慕之说你快要活不下去了,央求我来看看你。直到亲眼见到你,我才知道什么是‘活不下去了’——我的儿,你怎么这副模样了啊……”
江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副模样”,不知道顶着的这张惨白的脸给了怡妃多么大的冲击。如果说她离京之前是“消瘦”,那么现在便是“皮包骨头”了,深陷的眼窝和高耸的颧骨能让人想象到一个头骨的完整模样。
怡妃哭着,江寒看着。
怡妃这个样子,让江寒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江寒的生母靖边王妃是典型的大家贵女,温柔多情,心思细腻。江寒自小体弱,时常卧病,王妃便带着还在啃手指、咿咿呀呀说不清楚话的江宏过来,陪着江寒说话解闷,以求她开心一笑。但江寒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妃会偷偷过来,或盯着女儿的睡颜,或瞧着空空的药碗,独自垂泪。
靖边王妃哭泣,并不像怡妃娘娘。靖边王妃从来把哭声死死地压在喉咙里,不让它露出半点痕迹,若不是江寒半夜因噩梦而惊醒,根本不知道母亲对她的病有多担忧。
怡妃不如靖边王妃坚强而内敛,但慈爱之心,却并不比靖边王妃少。
“为什么缩在这里?手都冰成雪球了,也不知道冷吗?”怡妃抽搭着问。
她或许是冷的,只是这种寒冷比不得五脏六腑的冷,她认为,外界再冷一些才好呢,没准“以毒攻毒”,就让她感觉不到心里的冷了。
江寒心中也是挂念怡妃的,她答非所问“眼下靖边王府正是是非之地,怡妃娘娘不该纡尊降贵冒险过来。皇后因为太子之事,定然十分针对晋王殿下和您,您可受了委屈吗?”
“没有委屈,没有,你放心……”怡妃拭着泪说,她的泪成串地滚下来,很快就把她手里的帕子染了个透。
靖边王府和太子的过节,定然影响到了怡妃。平时怡妃在宫中还要受皇后的闲气,现在怎么可能逃脱?只是她不愿在江寒面前诉说罢了。
怡妃不说,江寒也猜得到,面上却不表露。她说“您权且忍耐几日,等太子回京,宫中就太平了。”
没错,没有了太子,皇后就不再是皇后。到时候谁还敢给怡妃脸色看吗?
怡妃却好似不在意这样的小事,她稳住情绪,说“我年纪也大了,不想再争夺什么,只是想着你最近有事要做,宫里发生了几件事需要你知道,正巧慕之开了口。我这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