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累得不行了,那就找辆马车!”景清自作主张,抱着徐妙锦爱听不听的态度。
“也行,能驮着我的东西都行。”
景清我行我素的态度没有激怒徐妙锦,相反,他的耿直,而不是阿谀奉承拉近了他们的关系。
景清叫了一辆马车,两人直扑燕王府。
一路上,他轻松自如,这是必要的,也是他最好的样子。
他有了计策,其实他早就有了,只是现在相信了,他真的不应该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姐姐,姐夫!”徐妙锦跑在通报的家仆前面,冲进厅堂。
燕王府焕然一新,她在门外就感受到了喜悦。
新上漆的朱门,重振威风的石狮,争奇斗艳的灯笼,喜笑颜开的家仆,她知道这个院子里的欢乐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妙锦!”朱棣站起身来,毫不避讳地拉起徐妙锦的手。
红石和道衍刚刚离开凳子的屁股又重新坐了下去。
“你怎么……你要来北平都不事先告诉我?”朱棣假装生气,好像他本该有所准备似的。
红石努了努嘴,他不知道徐妙锦事先告诉朱棣会与现在有何不同。朱棣从来不管采买,也不管衣食。他能得到的是多高兴几天,而对徐妙锦却没有任何意义。
“嘿嘿!”徐妙锦抽出自己的手,“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北平呀!或许在路上我碰到了哪片好的风景,会在那里停上一两个月呢!姐夫,你的病都全好了吧?你看起来真精神。”
“嗯,都好了!”朱棣迎来了他最盼望的时刻——衣冠楚楚地站在徐妙锦的面前。
他的喜悦从心中迸发出来,扬起了他的眉,透亮了他的眼,挺直了他的腰,强壮了他的腿。
“妙锦,谢谢你!听他们说,我生病的时候,你一直在照顾我!”
“我哪有,”徐妙锦不知自己为何扭捏起来,“都是姐姐照顾的……”
“好了,好了,又不是让你认错,你还死不承认。”红石翻了个白眼,无法忍受徐妙锦在朱棣面前忸怩作态的样子。
“小丫头,坐下歇息歇息!贫僧闻到了你风尘仆仆的味道。呵呵!”道衍作为中和剂,阻止了进一步的激烈反应。
“大师,你越活越年轻了,容光焕发,不是以前的病虎了,是猛虎!”徐妙锦以为自己在夸赞道衍。
“哈哈哈,大师不想做猛虎!”红石想起了荒山野林里,第一次遇到道衍时,道衍对他说的话。
“行,行,别拿我开涮!小丫头,我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你进宫的事,红石一字不落告诉我们了。你怎么想到……”
道衍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陌生人身上。
“噢,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北平参议景清。”徐妙锦向景清招招手,“景大人,进来吧!”
“北平参议?”朱棣搜索着他对景清的印象,同时也在衡量这个北平参议对燕王府是否具有威胁。
“下官参见燕王殿下!”景清不卑不亢,比起几天前的相遇,除了沉稳还多了自信。
“景大人怎么会和本王的小姨子一道同来?”
朱棣的眼神和在街道中央时一模一样,不过景清这一次对它的理解大大不同——这是对陌生人人之常情的反应。
这种理解有助于景清实施阴 道阳取的策略,他不能再离朱棣百里之外,而必须想方设法进入燕王府,快速为皇上探得更多的情报。
“回燕王殿下,下官在河边散步,偶遇徐姑娘。徐姑娘让下官叫来马车,于是下官便陪同徐姑娘来到燕王府。”
“你怎么不提我救你性命的事?”徐妙锦皱起眉头,假意不满景清漏掉了他们相遇中最重要的事。
“是,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下官正要往下说,徐姑娘就打断了下官。”
“快说!”
“小丫头,不对呀!”道衍看出了端倪,“你救了那么多人,怎么从来没见你邀功,偏偏对这位景大人不依不饶?”
“哈哈哈,我想看好戏啊!这景大人脾气古怪的很,话不投机便会拂袖而去!”
“这哪里古怪?话不投机本来就应该拂袖而去!你以为人人都得讨好你?”
在朱棣面前,红石对徐妙锦的嘲讽源源不断,而且难以控制。
“哼!到了北平,你怎么就变得这么让人讨厌?”徐妙锦背过身去。
“好了,好了,别争了!景大人第一次到王府里来,本王带你参观一下!”
朱棣发出了邀请,不过这并非出自真诚。
在朝廷对北平官员大换血的时候,景清来到了北平,他很清楚景清是朝廷的鹰犬。
不过鹰犬也有它的用处,用的好,它可以变为自己的鹰犬。
“下官到北平赴任后,一直想来燕王府拜会,但又怕打扰燕王殿下。今得殿下相邀,下官荣幸之至!”
“好!景大人,请!”
“景大人,初到北平,生活和公务都还习惯呀?”
朱棣打算从生活习惯和家常小事这些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琐事入手,洞悉景清的所思所想。
“习惯。下官自幼生活在穷乡僻壤,是个粗人,什么都不讲究。这北平人杰地灵,物产丰饶,对下官来说,就像人间仙境一般。”
“哦?北平真有这么好吗?”
“燕王殿下出身高贵,自然不会有下官这种体会。”
“景大人是说本王养尊处优,吃不得半点苦吧?”
“殿下乃皇子之尊,自然养尊处优。这也不是殿下可选择的。”
景清没有明着顺合朱棣,实际上却在突出朱棣尊贵的皇子身份。
皇子的身份对处境危险的藩王来说很重要,这是他们反抗的武器。尤其对野心勃勃的朱棣来说,要组建一支正义之师,他首先得是朱家江山的合理继承人。
“景大人寡闻啦!”朱棣果真露出了笑容,并且津津乐道起过往的经历,“本王年少时也曾到凤阳老家锻炼了两三年!”
“哦,殿下还有这番经历?”景清继续着自己的战略,“下官猜想殿下的锻炼也吃不了什么苦。”
“哦,景大人怎么知道?”
“殿下是皇子,除了先皇,谁敢让殿下吃苦?可是先皇总不可能跟到凤阳去吧。”
“难道那些领命与皇子同行的官员敢违抗先皇的命令?”
朱棣的笑容中带着难以觉察的挑衅,他等待着景清继续展示自己的耿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