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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奇才
    王国桢注视着围在一起的胡适之几人,他们手中端着《晨报副刊》,正在讨论着什么。王国桢心中了然,他们定是在讨论自己外甥李斯年所撰写的那篇杂文。这也难怪,毕竟李斯年这也算是替胡适之捉刀了,正面硬抗“学衡派”的那些作家编辑。王国桢也是国学大家,其古文造诣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梁漱溟还要深厚,甲骨文中的很多文字就是他最初释读出来的。因此,当《估《学衡》》这篇文章呈现在他面前时,他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不凡。

    《估《学衡》》这篇文章是他亲自推荐给《晨报副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细细品读过。除了那些幽默而犀利的批评之外,文章中所挑出的那几处文言文用法错误,也是极为精准,让他印象深刻。想到李斯年这个从小与自己亲近的外甥,如今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王国桢心中甚是欣慰。当然,他也料到这篇文章必是离不开他那位举人妹夫的指导。这些年,妹夫寄情乡野,潜心研学,其古文功底已然炉火纯青。

    王国桢深知外甥写这篇文章的用意,无非是想与胡适之等人提前打好关系。他决定助外甥一臂之力,于是随口向胡适之问道:“适之,你觉得《估《学衡》》这篇文章写得如何?”

    胡适之显然没想到王国桢会对此感兴趣,毕竟两人虽同在北大教学,但平日里交往并不多。王国桢平时都是和罗振玉、沈增植、柯劭忞这些“学者型遗老”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二人除了工作上的必要交流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私人交集。

    但出于对王国桢学问的敬重,胡适之还是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文章确实不错,可以看出作者有着深厚的古文功底。”

    王国桢谦逊地回应道:“适之过奖了。”

    他的回答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惊讶,难道这篇文章是出自王国桢之手?胡适之也不禁疑惑地问道:“难道这篇文章是国祯你写的?”

    他在心中暗想:咱们俩关系没这么好吧,你竟然还为我仗义执言,真是感动啊。

    王国桢虽然是前清遗老,但是他并不反对白话文,相反他在授课时还主动使用白话文,对推动白话文的普及方面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这一举措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但是他反对白话诗,也批评过白话诗的开创者胡适之的诗作。他认为白话诗还不成熟,没有一定的格律框架,创作效果并不好,像是

    “毫无疑问,

    我做的馅饼,

    是全天下,

    最好吃的。”

    这种白话诗,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王国桢看着他们怀疑的眼神,知道他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这篇文章是我外甥李斯年写的,我只是帮他推荐给了《晨报副刊》,适之,你应该知道他吧,他写信给我说你邀请他来北大任教,还有兆贤,我这外甥还年轻,以后还得你们仰仗两位学长多多关照。”

    听他这么一说,屋内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猜测作者身份的几人更加吃惊了。

    周章寿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国祯,你这外甥今年多大啊?”

    “他是在光绪二十六年,也就是庚子年出生的,今年刚好二十二周岁。”王国桢回答道。

    此言一出,刚才还在猜测作者是辜汤生那样花甲之年的老人的梁漱溟,惊愕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满脸的难以置信,大呼不可思议。

    王国桢继续说道:“这篇文章中,应该也有我妹夫的功劳。他对古文的钻研也颇深,文言文造诣绝不在我之下。当年,正是看重他的这份学识,我才做主将妹妹许配给了他。”

    蒋梦麟接话道:“国祯兄,咱们共事这么多年,我还真不知道你和润民公居然是姑舅关系。想当年,我还曾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呢。”

    “即便有老先生从旁帮忙挑错,能撰写出如此犀利文章的人,也必定是才华横溢之辈。”周章寿由衷地赞叹道。

    陶孟和也插话进来:“樟寿兄,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你来之前,我们还在为本学期的西洋哲学课教材问题发愁。寿铭兄从沪上带回了一本《西方哲学史》,这本书的出现可算是雪中送炭啊。你猜猜,这本书的作者是谁?”

    “难不成,也是出自这位李小友之手?”周章寿试探着问道。

    “正是如此,”陶孟和点头称赞,“这本书不仅条理清晰,而且文笔流畅,实乃佳作。”

    王国桢闻言,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道:“这并不奇怪,我这外甥在米国留学时专攻的就是哲学这门课程。要不是被我那妹夫骗回国结婚,再过几年,他或许能和适之一样,成为个哲学博士呢。”

    听到“被骗回国完婚”这样的字眼,周章寿心中一动,心想,这事我熟啊。想当年,他在倭国留学期间,不就是被母亲的一封信骗回家,然后与朱安结了婚吗?那完全是一场父母包办的婚姻,他与朱安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基础,甚至心怀抵触。完婚后的第三天,他便离家出走,重返了倭国。每每提及此事,他总对友人说,朱安就像是“母亲送给我的一件礼物”,他对她只有赡养的义务,却无半点爱情。

    但是继续听王国桢讲了事情的经过,周章寿又有些不淡定了,神他妈的骗回来完婚,自己那是被老母亲骗进了沟里,而这位李小兄弟则是不仅抱得美人归,还顺带继承了老丈人家的偌大家产,人与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等到众人消化了李斯年就是这篇杂文的作者这一消息之后,胡适之又抛出一枚炸弹,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杂志,说道:“我刚才一直没提,你们几个看看这本杂志上面开篇的第一首诗。”

    这是一本刚刚在沪上出版的《诗》月刊,还没有传到北方来,这本杂志是徐智摩专门寄给胡适之的,他向胡适之推荐了自己的好友李斯年,希望他能加入胡适之正在筹建的诗社。

    尽管几人不太明白胡适之的用意,但还是有人接过杂志,开始朗读起来:

    “《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