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娇手里摇晃着一根青草,故意走在前面,却又忍不住将脚步放轻,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动静。
谢宵和洪媚倒突然尴尬了起来,两人就安静地走着,洪媚在前,谢宵在后,相差两米左右,谁也没说一句话。正是中午时分,乡间的小路上静悄悄地,再无旁人。
洪娇觉得不对劲儿,悄悄向后瞄了几眼,见两人一前一后就像赶路的陌生人一般,心道,“这两个笨蛋,好好的机会不会利用,”洪娇正想着如何帮帮二人,突然从田间窜出一只田鼠,洪娇一惊,一闪身想躲开,不成想脚下一滑,“哎哟”一声,眼看着就要摔倒。
洪媚来不及细想,纵身一跃,一手揽住洪娇,一手抽出短剑,“唰”地一声,那田鼠便身首异处了。
谢宵本也想出手的,但碍于洪娇是女子,且只是一个田鼠而已,便停住了。
“娇儿,怎的如此不小心?有没有扭伤脚?”
洪娇笑道,“姐,没事儿,”
洪媚见洪娇确实无事,便嗔道,“越发地笨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能让一只田鼠吓到,”
洪娇还未回应,谢宵已走上前来,双手一抱放在胸前,盯着地上的死田鼠,悠悠地说了一句,“可惜了这田鼠了,”
洪媚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可惜了这只田鼠了,就这么丢了性命,”
“谢宵,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是觉得吧,这只田鼠不过就是走个路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我残忍了,对吧?”
“我可没说,”
“哼,还用得着明说吗?你谢少帮主是好人,舍不得杀生,我是女魔头,这总可以了吧?”
“哎,你这,你这说的什么呀?我不是这个意思,真不是,”
“以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就算我们从不曾相识,”洪媚抛下一句狠话,拉起洪娇就走。
“姐,姐,你停下啊,怎么就吵起来了?姐,你听我说,听我说啊,姐,你慢点,慢点,”洪娇一边喊着洪媚,一边回头冲谢宵连使眼色再比划。
接下来的路程,吃饭时,谢宵便只能坐在隔壁桌自己吃,走路时也只能远远地跟着,住客栈时,洪媚进哪家,他便跟着进去,也不敢多吭一声。
一个生着气不吭声,一个只管跟着不敢吭声,洪娇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扭转局面,便只能唉声叹气。
晚上住在客栈。
“姐,你真的在生谢宵的气呀?”
“没有,我生他的气干嘛?”
“嗯?真的没生气?”
“当然没生气,他是我的什么人啊,值得我生气吗?”
“姐,我看谢宵那个人大大咧咧的,有时候说话也不加以考虑,他可能就是直白地说了句可惜了那白鼠,并没有其它意思,姐,你可能误会了,要不要明天说句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好不好?”
“娇儿,你真以为我因为那只白鼠和他生气?”
洪娇一听,笑嘻嘻将脑袋向前凑了凑,问道,“那,还有其它什么事儿?不会是你们俩发生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吧?”
“啪!”洪媚照着洪娇脑袋就拍了一下,“你想什么呢?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偏去想些乱七八糟的,”
“疼~”洪娇揉着脑袋,“姐,我就是好奇问问,哪里就想乱七八糟的了,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嘿嘿……难不成你俩真有什么事儿?”
“你还说,欠打,”洪媚又伸手一比划,洪娇嘻嘻笑着躲开,“姐,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我总觉得,他跟我在一起似乎无话可说,也许……”洪媚叹了一声,不说了,眼前却想起了和谢宵相识以来的种种。
洪娇拄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姐,咱们江湖儿女从不矫情,行便行,不行也要说个清楚,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娇儿可从来不晓得姐姐也会如此多愁善感的,若不是姐姐真对谢宵动了情,那便是突然转了性子,”
洪媚不说话,躺在床上,闭了眼睛,睫毛却一直在轻轻地抖动着。
洪娇轻轻叹了一声,翻个身也躺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日,三人吃了早餐便动了身。
一路上谁也没能打破安静,倒是让脚下快了许多,天刚黑下来时,三人便到了扬州城外。
洪媚拉着洪娇,便向蜀岗方向走去。
洪娇回头,一只手冲谢宵使劲比划着。
谢宵想了想,便默默跟在二人身后。蜀岗,并没有多少人家,且家家相距都较远。谢宵眼看着姐妹二人进了院门,自己便在门外徘徊。
次日凌晨,洪媚早早醒了,便习惯性地在院中练了一套剑法。正收了势,却听得院门上“嘭”,沉闷地响了一声。洪媚瞬间警惕起来,执剑悄悄走向大门,侧耳听了一会儿,似乎有呼吸声,洪媚疑惑,猛地拔了门栓,随着两扇门打开,一个人歪倒进来。
洪媚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谢宵。
“谢宵,谢宵,”洪媚蹲下身,用手推着,谢宵却一声不吭。
洪媚伸手探了探谢宵的额头,滚烫,心道,“这个傻子,竟然在门外睡了一宿,”谢宵人高马大的,洪媚虽有武功在身,却也费了半天力气,才将谢宵拽进屋内。
洪娇揉着眼睛走出来,打了一个哈欠,“姐,又起这么早?吃什么呀?我都饿了,”见洪媚没回应,便将手放下,一看吓得蹦了起来,“姐,这男人是谁?怎的在咱们家里?”
“娇儿,别啰嗦,赶紧去找了药出来,”
洪娇应着,赶紧回身去拿了药,回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谢宵,“姐,谢宵这是怎么了?他,他昨晚没回扬州城?”
洪媚也不多说话,将草药捣碎,碎末敷在谢宵额头,挤出的汁滴进谢宵嘴里。
忙活大半天,一身的汗,心里又急又气,嘴上却嘟囔道,“这个笨蛋,活该受这个罪,”
洪娇眼看着洪媚嘴硬心软,不由得笑了,说道,“姐,我去熬些粥来吧,”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谢宵便退了烧,人也渐渐清醒过来,耳朵里听到了洪家姐妹的声音,便故意装着还在昏睡的样子。
“姐,粥好了,”洪娇端着托盘,放着三碗粥,“咱们先吃吧,正好粥热着,再等等看谢大哥能否醒过来,”
谢宵听得两姐妹说话,便假装“哎哟”了一声,稍微动了一下。
洪媚听见,上前看了看,伸手摸了摸谢宵的额头,温度已恢复正常,便轻声唤道,“谢宵,谢宵,感觉好些了吗?饿不饿?”
谢宵迷糊着答道,“疼,疼,饿,饿,”
洪媚将谢宵的头抬起来,接过洪娇递过来的枕头垫在谢宵脑后,拿了粥碗,用勺子搅和了几下,又小心吹了半天,才一勺接一勺地喂起来。谢宵“咕嘟咕嘟”,一会儿功夫便喝了大半碗粥。
洪娇边吃边斜眼看着,忍不住嘟囔道,“哪有病人吃得这么快的?谢大哥不会是在装病吧?”
谢宵本来吃得美滋滋的,听洪娇这样说,一时没绷住,“噗嗤”将刚进了嘴里的粥喷了出来,两只眼睛也睁开了,看着洪媚“嘿嘿嘿”地傻笑。
洪媚被喷了一身,“唰”地站起来,“你,你是装的?你混蛋!”
谢宵一看被识破了,马上一缩腿,跳下床,“媚儿,啊不,洪媚,我,我不是装的,我发烧了,是真的,我这不刚刚好,你就……说实在话,我很感动,也,也,谢谢你,”谢宵摸着脑袋,莫名其妙就红了脸。
“我就怎么样?我不用你谢,你就当我刚才在喂小狗,小猫,”洪媚赌气地转过身,不理谢宵了。
谢宵看了看洪娇。洪娇一努嘴,嘻嘻笑了几声。
洪媚转过身,瞪着谢宵,“你这个登徒子,明知道我们家只有我姐妹二人,你偏偏在门外守了一夜,这要是让左右邻舍看到,我姐妹二人的清誉可就毁了,你做事怎么不动动脑子啊?”
谢宵一挺背,“看到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再说了,真要那样,我就回家跟我爹说,我娶你,我谢宵会对你负责的,”
洪媚一听,大怒,“你滚,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伸手就将谢宵向外推,”哐当“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掉了泪。
“哎,哎,洪媚,你开开门啊,怎么又生气了?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想娶你,我,我喜欢你!”
任由谢宵怎么叫喊,洪媚也不再理会。洪娇叹了一声,这两个冤家。
“姐,你听,谢大哥他说喜欢你呢,他说话的方式,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若你也喜欢他,以后慢慢调教就是了,你这样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不是将好好的缘份断了吗?”
洪媚赌气不吭声,转身进了里间。
洪娇笑了下,打开了门,冲着谢宵比划了一个“嘘”声,“谢大哥,你以后再来找姐姐吧,现下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让住啊,再来时,要带着诚意哦,是诚意,记住了,”
谢宵“哦”了一声,向屋里看了一眼,垂头丧气地走了。
谢宵回到乌安帮,一晃一月过去,却再没去过蜀岗。
岑福像说评书似的,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还评价了一句,“洪娇这姑娘还真是有心,能将此事原原本本写了书信描述出来,全盘说给岑寿听,这样的信任,就是对岑寿真心地好,”
上官曦“哼”了一声,“这谢宵,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好好珍惜,尽说些有的没的,那脑子就白长了,”
杨岳说道,“洪娇姑娘分明暗示谢宵,再去时带着诚意,就是去提亲嘛,怎么他就转不过来这个弯?”
丐叔道,“他要是能懂得这些,又怎会口不择言?”
杨程万喝了一口酒,说了句,“当年我和谢兄相识,谢兄不仅武艺高超,人品出众,那脑子也是灵光得很,”说罢轻轻摇了摇头。
陆绎笑道,“好事多磨,谢少帮主会想明白的,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
“对对对,来,咱们喝酒,这八百里远的,也够不上,咱们干着急有什么用?”
谢宵回到乌安帮,茶不思饭不想,“我怎么就惹洪媚生气了呢?她到底气我什么呢?”这日里天刚渐亮,迷糊中刚醒来,便觉得耳根子发热,自顾自叨咕了一句,“谁在骂我呢?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