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夏来到门口,低头看了看自己,两只手握紧了又松开,反复几次,才鼓足了勇气推开门。
“大人,您要做什么?我来我来,”袁今夏刚进去便见陆绎已经坐了起来,一只手正往桌子够着什么。
陆绎听见是袁今夏的声音,只瞟了一眼,便指着杯子刚要张嘴说什么,突然一愣,又扭过头,眼睛就盯在了小丫头身上,上下打量着,稍倾,嘴角向上提了提,眼神瞬间变得格外的温柔起来,“云一緺,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大,大人,怎么了?您干嘛这样看着我?”
陆绎又打量了几眼,脸竟然微微红了下,说道,“从来没见你这样打扮过,”
袁今夏略有些羞赧,笑道,“大人,这衣裙,好看吧?林姨说,这是她早些年的衣衫,我见这料子质地特别好,定是极贵重的,想来林姨原本应是大家闺秀,”
陆绎并没有听清袁今夏说了什么,只是含着笑不时瞟上一眼,待袁今夏话音刚落,便说道,“你这样子倒多了几分女孩子家的样子,”说罢似是想遮掩什么,又伸手去够杯子。
袁今夏赶忙上前,将杯子递到陆绎手中。
陆绎接了杯子,眼睛却盯在小丫头脸上,“你……”
袁今夏看出陆绎眼中的疑惑,赶忙说道,“大人快些喝吧,这茶水都快凉了,”说完向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在身后,两只手绞在一起用力控制着,尽可能让手抖动得轻一些。
陆绎抿了一口,眼睛向上瞟着小丫头,“看她这样子,定是有事瞒着我了,到底是什么呢?她为何不让我问?这种刻意回避,过于明显了,”
“林姨说,大人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要再好好休养些时日便能恢复到从前一般了,大人是不是很高兴?”
“能捡回一条命,当然应该高兴,许是……”陆绎本想说“是你照顾得好,”停顿了一下,便转成了,“许是上天眷顾,我的运气好了些,”
“可我就没那么好运了,”袁今夏听陆绎如此说,小声嘟囔了一句,眼泪险些掉下来。
陆绎探了一下身子,疑惑地问道,“什么?”
“啊,没,没什么,我是说,林姨的医术真好,竟然能把一个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陆绎此时方才注意到袁今夏对林菱的称呼发生了变化,心道,“也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本事,能让身边的人都变得亲近起来,”想着便抿嘴笑了一下。
“大人好像很开心,在想什么?”
陆绎自然不能实话实说,但属实开心得很,“自己捡回一条命,还能时常看到她明媚的笑脸,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袁今夏见陆绎不说话,但嘴角眉梢却是一副开心之态,“难道大人又想到了他梦中的人?”想到此,袁今夏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双手绞着衣襟,眼泪有些控制不住。
陆绎暗自开心好一阵,才注意到袁今夏的神情,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袁今夏拼命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深呼吸了一下,才问道,“前两日大人迷迷糊糊之时,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陆绎满眼深情,看了一眼袁今夏,很快便将眼神躲闪开了,心道,“是你在我的梦中,可我要怎样对你说?”
袁今夏见陆绎躲着不敢看自己,更加确信了他梦里的定是他的心上人,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袁今夏慢慢向后退了几步,本想悄悄离开,可内心却有些不甘,咬了咬嘴唇,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陆绎,问道,“陆大人,如果卑职有一天不在了,您会难过吗?”
陆绎一惊,“她怎么突然称呼我‘陆大人’了?不是大人吗?她说她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原本正沉浸在记忆的欢乐里,陆绎瞬间不淡定了,疑惑地问道,“什么叫不在了?你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吗?”
袁今夏忍着悲伤,声音已有些颤抖,“卑职的意思是,假如,假如有一天卑职不在了,您会难过吗?”
陆绎此时方才意识到事情远比自己想像得要严重,“以她的个性,不会如此悲观,她这样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的脸色,她那结痂的唇,还有,她这样一个懂得察言观色和守上下级规矩的人,怎会在我面前一直背着手?我几次三番欲询问与她,她都故意躲避开,这又是为了什么?”
袁今夏见陆绎半天不说话,心里便懂了,“自己在他心里哪有半分的份量?”自我嘲笑了一下,便向后慢慢退着,转身,正要推门离开,听得身后陆绎的声音传来,“也许,会吧,”
袁今夏只是停顿了一下,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快步走了出去。
陆绎放下杯子,眉毛渐渐拧到了一起。刚要试着下床活动一下,顺便去找丐叔问个究竟,便听见门“吱嘎~”响了一下,“袁捕快?”
“陆大人,林姨说你要适当活动,但也不能操之过急,还是要慢慢来的,”袁今夏只站在门口,并没有向里多走一步的意思,“陆大人,卑职只是想,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
“岑校尉去了哪里?这些时日怎的没有他的消息?”
“我命他回京城了,”
“回了京城?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记得陪师父去看腿时,岑校尉还在的,当时我们原本打算起程回京,却因乌安帮兄弟被杀,才耽搁了这许久,”
“就是那日,传信毕竟无法详细言说,倭寇出现在扬州城,此事定与京城那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便命岑福回京城将扬州情形禀报父亲,”
袁今夏明白了,“原来大人心中早有打算,可是,现下岑校尉不在,以后谁来照顾大人呢?”想罢有些暗暗着急,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疼,手也抖了起来。
袁今夏拼命忍着,说道,“是这样啊,我原以为岑校尉会日日陪在陆大人身边,做事时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更能舒展开手脚,”
“按时日算来,他也应该快赶回来了,”
袁今夏眼前一亮,“那就好,好,”说完向后退了几步,一转身便离开了。
陆绎纳闷,“她到底是怎么了?说话一直怪怪的,不行,我务必要弄清楚,”想罢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觉得双腿似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伸手去拽了几下,又揉搓了几下,仍旧难以自如活动,“这毒在体内时日太长了,虽然解了,却也不能即刻得了自由,”
陆绎猛地捶了一下床,眼睛盯着门口,却有些怨恨起丐叔来,“口口声声叫我堂孙儿,需要你的时候,怎的就没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