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夏见陆绎不停地翻身,似乎有些躁动不安,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只是非常含糊,袁今夏站起身,轻轻拍着陆绎的胳膊,细声细语地慢慢哄着,弯了腰将耳朵贴近陆绎嘴边。
“不,不要,我不要你死……”
袁今夏一愣,“大人是做噩梦了吗?”
“大人,大人?您听得见我说话吗?”
“不,不要,阿德,我宁愿你杀死我,”
“阿德?杀死你?”袁今夏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再一看陆绎额头上已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忙取了毛巾,一边擦拭一边安慰道,“大人,我是今夏,大人醒醒,”
“你说什么?”声音之大,吓得袁今夏失手将毛巾掉在地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陆绎突然睁开眼睛,长臂一展,一招锁喉,便掐住了袁今夏的脖子,再一个挺身,跳下床,将袁今夏逼迫到墙角。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大人,我是袁今夏啊,您快放手,”
“我不是什么大人,我也不认识袁今夏,快说,你到底是谁?因何在此?”
“大人,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六扇门的捕快袁今夏,是来协助您查案的,”
“胡说,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大人,我与六扇门一向无往来,况且六扇门怎么会有女捕快?”
“大,大人,您先松手……”
岑福听得屋内动静,忙进来察看,见此情形,一时也慌了手脚,大人和袁捕快怎么动起手来了?刚要说话,便听陆绎说道,“岑阿福,我跟你说过,若想进入锦衣卫,须有过人的本事,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连飞鱼服都穿上了?若是被父亲知晓,定不会饶你,”
岑福一愣,“大人这是怎么了?”但随即反应过来,忙说道,“公子,是指挥使大人命我穿上的,说要提前考验考验我,还有,“岑福指着袁今夏说道,”公子定是有所误会,这个女子不是坏人,她是我的一个亲戚,”
“你的亲戚?”陆绎疑惑地看了看袁今夏,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又看了看岑福,“你什么时候有个六扇门的亲戚?还是个女子?”
“公子,此事说来话长,阿福一会儿再向公子解释,”
陆绎想了想,松了手,又看了一眼袁今夏,“看你年岁也不大,一个女子,理应在家学习女红和琴棋书画,做什么捕快?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家的好,”
袁今夏眼睛红红的,看着陆绎,突然觉得陌生起来,“大人不认识我了?他在说什么?”
陆绎环顾四周,眼神中的戒备之色越来越重,“这是哪里?”
“公子,这是丹青阁,是指挥使大人吩咐说最近公子心情不好,命阿福陪公子来此散心,这位袁今夏袁捕快也是指挥使大人从六扇门调来保护大人的,”
“保护我?岑阿福,你没说错吧?”
“公子,袁捕快武功虽是一般,但她擅长追踪术,指挥使大人对她极为赏识,故而借调到公子身边,也想让公子取长补短,还,还有,因她是个捕快,指挥使大人说都是为公家办事,便不必分男女,且袁捕快甚是忠心,”
陆绎听罢,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袁今夏几眼,“既是父亲吩咐的,那便这样吧,”
岑福略微松了一口气,袁今夏却是不明所以,仍旧一脸疑惑。
“阿福,我想休息了,你带她出去,”
“是,公子,”岑福冲袁今夏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屋子,将门虚掩上。
袁今夏急切地问道,“岑校尉,大人是怎么了?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岑福向门里张望了一下,见陆绎已经躺下了,便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挪远了些,岑福才低声说道,“袁捕快,大人好像中邪了,”
袁今夏吃惊地问道,“什么意思?”
“大人刚刚叫我岑阿福,那是我入锦衣卫之前的名字,我从小家破人亡,六岁时在街头流浪被指挥使大人所救带回府里,从那以后,我便一直贴身陪伴大人,大人待我极好,胜似亲兄弟,大人十五岁进入锦衣卫,那时我十三岁,武功也不出众,因而未能贴身相随,”
“大人进入锦衣卫后,我知道那一定充满了危险,我自然万分惦记,于是,我苦练功夫,终于在一年以后也顺利通过考核进入了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便安排我跟随在大人身侧,”
袁今夏听到这,总算有一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大人现在心智失常,回到七年前了?”
岑福点点头,脸上焦急之色尽显。
“那,刚刚大人睡梦中,一直在说,我不要你死,我宁愿你杀死我,他还一直在叫阿德,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之子,自然有他的职责所在,按规制,大人年满十五就可以进入锦衣卫,当时皇上有意让他御前听差,指挥使大人自然不能抗旨,”
“可是,御前听差并不是谁都可以的,要的都是狠戾、聪明、勇于决断之人,以便一心一意效忠于陛下,因此,考核的每一关都极为残酷,”
“阿德是大人最好的朋友,他的父亲也任职于锦衣卫,只不过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因公殉职了,在考核之前,大人与阿德一起封闭训练,足足有三个月之久,”
“最后一关考核,阿德不幸中箭,伤势极重,大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愿看到阿德死去,拼了命要救他,可若真是那样,即便大人和阿德都侥幸活下来,却不能通过考核,大人和指挥使也要因此受到惩罚,阿德为了保住大人,自己撞上了大人的刀,”
袁今夏“啊”地一声惊呼。
“那之后,大人便去了御前听差,对阿德的死,他始终不能释怀,因此,大人便将自己的绣春刀封藏,一直佩戴着阿德的绣春刀,”
袁今夏听罢,愣了好一会儿,“原来是这样,我之前也听说过锦衣卫选拔之事,却不知道竟如此冷血无情,可是,大人并非是趋炎附势的性子,又怎会在御前如意?”
“大人那时年纪虽小,但经历的事情甚多,尤其是老夫人意外亡故与阿德的死,对他打击极大,因而大人那时便已学会了隐忍和察言观色,在御前自然游刃有余,”
“没想到大人幼年时竟有这般遭遇,怪不得他的性子总是冷冷的,可接触大人以来,我倒是觉得大人既不像有些官宦子弟那样仗势欺人,遇事总会冲在前面,又时时以百姓为重,责任心极强,面冷,但确能够处处为别人考虑,是一个善良之人!”
“袁捕快算是说对了,大人以前,阳光,乐观,善良,喜欢帮助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直到八岁那年,老夫人走了,大人突然就变了,这十几年来,我从未见过大人真心地笑过,直到……”
“直到什么?”
岑福快速瞥了袁今夏一眼,说道,“直到遇见袁捕快,”
袁今夏原本并未觉得,现下听岑福一番讲述,脑海里一幕幕地记忆,倒真是这么回事儿,大人真的对着她笑过很多次,那笑容既温暖又……又有些让人脸红心跳,袁今夏不敢再想下去,却隐隐有些心痛,沉默半晌才说道,“那刚刚你为何编了那么一个故事说给大人听?你觉得大人会信吗?”
“你可能不知,指挥使有严令,在府里,不准任何丫鬟婆子接近大人,大人的卧房和书房也一直都是我打理,因此大人长这么大以来,极少接触女子,若我刚才不搬出指挥使来,恐怕你就要惨了,”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大人刚刚放过了我,是相信了?”
“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还有岑福的薄面,大人应该是信了,”
“岑校尉,大人如今的情形不知因何引起,只能等明天再请林姨看看了,今夜还要烦劳岑校尉守住门,以防不测,我还是进去陪着大人,”
岑福点点头,“袁捕快,大人若是醒了,再有任何反常的举动,看在大人如今的情形,还望袁捕快体谅一二,”
袁今夏也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大人的!”
袁今夏再次进入房间时,陆绎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擦拭那把绣春刀。
“大……”袁今夏张嘴想说话,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唤道,“公子,您醒了,不再睡一会儿了?”
陆绎只抬头看了一眼袁今夏,便又低头继续认真地擦拭着刀。
“公子?”
“你最好少说话,虽然是父亲大人的安排,可也要守规矩,以后进我的房间要敲门,”
“是,公子!”袁今夏便站在一旁怔怔地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