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来人一袭渚衣,躬身一礼,“让曾施主依诺久等,小僧惶恐。”
“少来这套!”曾不悔不耐地冲他摆手,只差将那隐怒挂在脸上,“说说吧?你这几日可有什么收获?”
般若紫阳唇边噙着笑意,低声问道:“在此之前,小僧却要先问曾施主,可有线索?”
曾不悔方想发作,却晃眼见到对方那渚色僧衣之上隐有斑斑血迹。和尚从来伤人不见血,这自然不会是别人的血。
“你受伤了?何人所为?”
“呵呵...”般若紫阳念了句佛偈,像是有些无奈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夜坊主大办夜宴,在这暗坊之中,通共来了三拨人,小僧那胞弟还是追了过来。还有......”
“还有什么?”曾不悔追问道。
“还不确定。”般若紫阳目光一动,却只是摇头,“正是这些人,稍微耽搁了些。”
曾不悔皱了皱眉:“你不是会什么唱经超度的邪门法子么?不管用?”
“那伙人自是有备而来。”般若紫阳笑了笑,伸出手,掌心赫然是一小团缎絮。
“这......”曾不悔瞬间了然,这诵唱虽神不知鬼不觉,只不过若是将耳朵堵住,便也能抵挡一二。看来这波人乃是熟知这和尚的路数,提前作了防备,这才伤了他。难怪他来晚了,原来是脱身不得。
只是此时借着月光细细看那锦缎,曾不悔却忽然灵光一闪——这缎絮纹样......好生眼熟。
帝都。
他确信,这缎絮织样,乃是出自帝都,而且还是权贵所用。
“看来曾施主心中已有计较。”般若紫阳颔首道,“这是小僧在那一批人的首领身上所得。看来...还是有几分价值。”
“这是帝都来的人。”曾不悔心中疑云起,“他们千里迢迢从帝都过来,是为了杀你?”
“呵呵......曾施主忘了,小僧自然是有些特殊的手段。”那特殊手段,自然是说他窥探心迹的本事。般若紫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初看这布料,自然会以为是帝都来人。不过若是曾施主行暗杀之事,会留什么把柄么?”
自然不会。不仅不会,这般手法,简直称得上刻意。
曾不悔摇头:“是栽赃?”
“故此说,还不能确定。”般若紫阳叹息一声,“可惜还未等小僧探明身份与来意,他们便自尽而死了。”
曾不悔惊道:“难不成连你也没能察觉?”
“曾施主,小僧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未卜先知呢?”般若紫阳苦笑摇头,“如此不漏风声地安然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说得也是。”曾不悔撇了撇嘴,此人总是一副高深莫测,成竹在胸的作派,倒叫自己习惯般地以为,这和尚无所不能,无所不通。如今看见他身上沾染血污,反倒是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那你接下来又打算如何查?”
“先不急。不知曾施主这几日可有什么发现?”般若紫阳不答反问。
曾不悔耸肩道:“呵,这破地方就是个黑工黑市。那东风坊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得很。他手底下的人虽说严苛了些,却也不曾真的伤人性命。只不过这两天似乎来了什么大人物,姓贺。本来没什么,他一来,这里上上下下都严得多了......诶,和尚,你说这姓贺的大人物,和你今晚遇上的那伙人有关么?”
般若紫阳似是有所预料,点头道:“若是小僧说...这位‘贺大人’,曾施主不仅认识,或许还很熟......曾施主当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贺大人...认识......
曾不悔心中骤然一惊:“你是说...贺远山?”
般若紫阳点头:“是也。”
他曾不悔向来不喜官场争权攘利,离京数日,倒是将这号人物皆忘了个干净。据十恶司的情报来看,这贺远山乃是从一介小小侍卫,一步步坐上这禁军统领之位的。此人心胸狭窄,极其善妒,他被荣华公主提拔的第一天,就将曾与他不对付的一众人统统赶尽杀绝。那叶染衣极得公主青睐,于是贺远山想尽办法与叶染衣为难。只可惜公主喜怒莫测,即便叶染衣行事作风不受拘束,固执己见,几次为贺远山抓到了把柄,谢京华却从未表态。看其态度,似是有意令他二人两相制衡。
贺远山...贺远山......此处距帝都千里之遥,他好好的帝姬禁军统领不做,千里迢迢来这闽安是凑什么热闹?今日听那酒坊一众人的口气,似乎上上下下都对这贺远山十分恭敬,难不成这地下药坊,实则是谢京华的私产?
药坊...帝姬......那位贵人,又是打什么主意?
“曾施主,这两日药坊做得是什么买卖呢?”似是看穿他的疑惑,般若紫阳不疾不徐,含笑问道。
曾不悔思忖着答道:“是......一味名叫‘池中物’的药材。嘶......说起来,这池中物,我倒是没听过。我说和尚,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未曾听闻。不过据小僧看来,似乎不像是中州的药材。”般若紫阳徐徐摇头道,“若说产自关外,曾施主可有什么头绪?”
“我能有什么头绪......”曾不悔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这和尚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曾不悔一介粗人,就算戍边多年,知晓些西州风土,如何能对这一味药材有什么头绪?
“小僧听说,这闽安城有户人家姓苏。江湖传闻圣手苏家,医术高明,药到病除,不知若是拿着这‘池中物’问问他们,可否问出什么因果?”
“苏家......”曾不悔皱了皱眉头,心中浮现一丝怪异。苏家,近日似乎在何处听过什么传闻......不过他却也并未多想,只点头道:“既然你受伤了,那小爷便与你走一遭。到苏家,正好能治治伤。”
般若紫阳笑道:“呵呵...曾施主倒是有心了。”
“呸。”曾不悔啐了一口,低声嘟囔道,“婆婆妈妈......你还能用轻功么?”
“自然。”般若紫阳含笑颔首,“此等小事,便不劳曾施主了。”
两人轻功掠起,化作两道灰影,无声向着那远处的闽安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