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慕灵犀,你的好日子到头了。”在慕灵犀不知道的角落,今夜那另一值守正阴恻恻地看着她。花酒是假,监视是真。只要顺着她这条线索,说不准能将慕氏兄妹一道拉下来。
可惜无巧不成书,今夜并不是窥视的好日子。
“这位兄弟,敢问荣华宫怎么走?”一道清俊声线在他背后低声响起。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正疑惑为何这时候有问路的,方要转头看去,便在这一瞬间回过味来——此人擅闯。
可惜他反应得不够快,在他记忆之中的最后一道声音,乃是“咔嚓”一声,伴随着一句话语——
“唉,看来是你的好日子先到头——”
那背后之人瞬间便将他脖颈扭断。
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那人随手将其软倒的尸体丢进树丛中,抬眼一看,那慕灵犀带着两宫女将要行过长廊,他眼中闪过一道幽光,迅速跟了上去。
“到了,你们在这儿好生待着。”慕灵犀将两人推入门中,左右看了看,没察觉什么异样,便迅速步入其中。
窥视者眼见她走进去,闪身上前,悄然无息地翻上屋顶,揭开屋瓦,正瞧见屋中俱是狼藉,只有些女儿家的物事和些许草药,不过蹊跷的是,这屋子有个十分突兀的檀木方柜,其余物事皆是凌乱,只有它一尘不染,甚是干净。
“在宫中,你们已经是死人了。若是想活着出去,就照我说的做。”慕灵犀不待二人回复,快速说道,“明夜子时,会有人送你们出去。出去后,不许提起这里发生的事,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走漏风声,你们知道后果的。”
两人飞速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哀求,示意自己不会这么做。
慕灵犀颔首道:“好,记得我说的,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去。”两宫女连连点头,慕灵犀左右一斩,将她二人劈昏,打开那柜门,便将其丢了进去。
窥视者心中一惊,原来这木柜后别有洞天。
只是办妥这些,慕灵犀却还愁容满面,又探身看了看门外,取了两捆草药,将烛火一吹,飞身离开。她前脚刚走,那窥视者后脚便轻巧落地,溜了进去。
窥视者环视一周,径直走向那暗室所在。
他轻轻推开了那扇门,浑身紧绷,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药……”
忽然,一道如同梦呓般的声音传来,听上去俨然是一女子。
他脚步一顿,面上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绿酎?!”
......
“大人,这……”
玉翩翩倒仰着退了几步,似是为面前这般景象惊得花容失色。
两人站在高台之上,台下乃是一方药池,池中雾气氤氲,却有无数白花花的躯体在其间,如同蛆虫一般不住蠕动,丝毫不觉谁人正看着他们。
事实上,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密密麻麻的身躯紧紧依傍,直叫人看得头皮发麻。只是这样还不够,那数不清的手臂正高高举着,似是要讨要什么东西。而他们的口中,正齐齐喊着一个字。
药。
“给我药,求求你了!”
“不行了,行行好,给点药吧?”
“仙药!仙药!药在哪里?!”
“怎么了?这就把你吓着了?”贺远山背着手,气定神闲地斜睨一旁面色有些苍白的玉翩翩,“若是瞧都不敢瞧,这桩事本官可就要考虑……”
“无碍,是妾身一时失仪。”玉翩翩咬了咬牙,虚虚一笑,“还请大人指示。”
“你看见了,要你送的,便是这所谓仙药——”贺远山满意颔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远处之人还在一个接着一个运进调配好的药材,而这药池之中,正是上一轮试药之人。
像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一般,自那一列送药之人进来,那药池之中的人们忽而涌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向半空中高举手臂,好似这样就能率先一步抢到一般。只是毕竟药池之中空间有限,如此一来,难免有人被踩踏挤压,于是旁人便趁机踩着倒下之人的身躯,更是向上攀爬,几乎有涌上池岸之势。
玉翩翩看着,虽然离得还远,却不由地倒退了几步,生怕他们爬上来,夺了自个儿的性命。
只可惜池子太深,那池壁又太滑,还没爬到一半,那几人脚底一滑,便摧枯拉朽般地砸倒下去,这次却因着不敌坠势,竟溅出了些红红白白的物事。只是那池中之人却不顾这些,兀自循着药味如浪潮般涌动,很快便将那白里透红的人骸脑花都踏在脚下。
玉翩翩捂着唇,堪堪压下心头干呕之意。她虽混迹欢场,见惯了人情冷暖,却如何也没见过这等血腥之物。
“……仙药?”玉翩翩十分敏锐地察觉这二字的含义。
仙药,自古以来,什么样的药算是仙药?
贺远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点头道:“是啊,翩翩。你看这人呐,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却是各有各的龌龊心思。只有在这药物驱使下,他们才会争先恐后地奔向自己的欲望。”
侍者小心翼翼地将筐中之物倒入池中,那筐中却不似零星药材,却是调配妥当的香丸。那香丸落地生花,竟有几分好看。只是形迹转瞬即逝,雾气却是浓郁了些。那池底之人便安分了些,皆是面色沉醉,深深呼吸。
玉翩翩按了按面上丝帛,心神震骇。难怪贺远山行前要她戴一方面巾,原来是要隔绝这雾气。她方才便看出这所谓“仙药”有些不对劲,如今想来,定然是什么摄人心神的药物。
贺远山为何要她送这东西去帝都?
“大人说的是。只是妾身不解,为何一定是妾身?”玉翩翩躬了躬身,谦顺问道。
“呵呵……”贺远山弯唇笑了笑,低声道,“本官听说,你们妙音坊有个‘歌绝’,素有月仙赐药,妙音妙人的传闻?”
“大人说的是秋盈盈吧?”玉翩翩点头道,“是有这回事,只不过那月下仙人赐药是假,妙音歌绝却是真……若论唱曲儿,帝都没有哪个头牌比得上秋盈盈的歌喉。”
“那就是了。她都能蒙月仙赐仙药,你为何不能?”贺远山眼中满是深意,“所以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大人的意思是……”玉翩翩心中一惊,这是要她将药送给谁?难道是所有人?!
“聪明。”
“玉翩翩。整个帝都,都会为你而疯狂。”贺远山拍了拍她的香肩,以示鼓励,“等你办妥这件事,就来领身契吧。”
“谢大人。”玉翩翩心中一阵狂喜,却并不是因着自己即将受人追捧,而是终于…可以离开那终日以色侍人的地方。
这迟来许久的自由。
“翩翩定不辱使命。”她重重俯身,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