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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仙药诡谲
    僧人,乱尸,烤鱼,酒坛。

    这四个物事,曾不悔以为只会在梦里同时看到。

    因此待他迷迷糊糊从雪堆里爬起来,正看见自己与一扶桑人的尸首面贴着面,眼对着眼,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般若紫阳!你也忒过分了!见过杀人不眨眼的,没见过你这样不讲道理不分敌友的!”

    “曾施主,容小僧提醒你一句。若是喊得太大声,再将贼人招来,小僧也无计可施了。”

    般若紫阳坐在石头上细嚼慢咽,迎风独酌,颇为风雅。

    倘若忽略他是个和尚的话。

    “你受伤了?”

    曾不悔敏锐捕捉到了一丝血腥味。他知晓这和尚动手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倘若有血腥味,那定然是他自己的血。

    般若紫阳饮下一口,淡淡道:“遇上那些药商,与他们交了手。所幸也听到一些事。”

    “受伤就不要浪费酒了。”曾不悔看着他手中酒坛,不觉咽了咽口水,一面叫骂,一面却伸手抱过另一坛酒,“说来,你不是不会喝酒么?你这骗子。”

    般若紫阳若无其事地晃了晃手中酒坛。

    “谁说酒坛就一定要装酒了?”

    他神色清明,并无半点酒意。曾不悔可算看出来了,那坛子里装的是水。他手臂一僵,心中几个起落,噎了半天,终于怒道:

    “你耍我?!”

    般若紫阳笑道:“不过曾施主这坛乃是真酒。”

    曾不悔冷笑:“你当我是傻的?还会上你的当?”

    般若紫阳摇头叹息:“唉...小僧我可是寻了半个观音镇,才找到一家还未打烊的酒家,好不容易才带回来一坛酒。既然曾施主不领情,那这酒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他话音未落,曾不悔却已将那酒坛拍开,酒香四溢,确是好酒。

    “少废话了。我就是那有缘人,今日这酒,非得我喝不可!”

    曾不悔豪饮一口,顿呼几声痛快。

    “——好你个和尚,没想到你说的如愿,原来是去听墙角。”

    “是也不是。”般若紫阳含笑摇头,“一则,我们的干粮分完了,总要去寻些吃的。二则,小僧察觉有这些人来生乱,总也要避人耳目。”

    曾不悔了然道:“原来你是去料理他们,我说你怎么走得这么急。”

    般若紫阳坚持道:“并非料理,而是度化。”

    “唉,那不都一个意思?”曾不悔饮得佳酿,心情甚好,也不与他计较,只揶揄道,“要我说,你当着那群迂腐和尚的面,也敢出来破戒买酒,真有你的!若教他们知道你又买酒,又听墙角,又杀...不,度化了这些人,还在这佛门清修之地烤鱼,指不定将你骂个狗血淋头!”

    般若紫阳倒是面不改色:“呵呵,小僧听说中州人有句话,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那就有劳曾施主替小僧隐瞒一二了。”

    “你!”曾不悔一口酒噎在喉中,怒极反笑,“亏我方才还忧心你的安危。看来是我多虑了,你这和尚,非但武功路数邪门,就连心也是一等一的黑!”

    “无妨。在心黑这方面,小僧以为,还是比不上那话本子里的仙岛商队。”

    般若紫阳自顾自地说着,似乎没注意曾不悔那正欲夺鱼的手。

    “至少小僧再饿,也不会...”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抢。”

    曾不悔烦躁不已,想着那商队云云,登时失去食欲。

    般若紫阳只笑不语。

    半晌,曾不悔正色道:“说说看,你都查到什么了?以你的轻功,怎么会被他们察觉?”

    般若紫阳笑道:“唉...说来可是话长。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不知——”

    “少废话,先说坏消息。”

    “呵呵,好,那就长话短说。”般若紫阳拂了拂衣摆褶皱,曾不悔不禁想,他虽是一介云水游僧,可总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与他家的殿下别无二致。

    那是印在骨子里的养尊处优,是自己这等边关长大的乡巴佬决计赶不上的。

    是了,他是云水闲僧,亦是扶桑王储。这一地的扶桑刺客,终于令曾不悔想起他的身份。

    “——先说结果吧。这药商所贩的草药,正与小僧所担忧的赤丸如出一辙。”

    “那就糟了。”曾不悔心中一凛,当即想起方才庙中之事,遂与般若紫阳言明,末了,他推测道,“照你的说法,那这赤丸也好,仙药也罢,早就在民间传开了...”

    两人都明白冰山一角的道理,如今只是零星个案,就已经危及性命。倘若任由这仙药在永昭流传开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般若紫阳颔首道:“这是其一。其二,这队药商此行目的,是为将这草药运往皇宫进献。不过他们之所以在观音镇停泊,是想与此处一个名叫歪嘴和尚的人做笔买卖。”

    “又是歪嘴和尚?他当真在观音镇?”曾不悔听着直皱眉,“歪嘴和尚为何要买这仙药?”

    般若紫阳摇头:“这便不得而知了。不过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小僧以为,他要这批药亦是拿来害人。须知仙药成瘾,如今百姓也好,僧人也罢,皆被困于城中。若是歪嘴和尚想借此发财,不出一月,这观音镇便会成为下一个赤丸祸地。”

    曾不悔扼腕怒斥:“岂有此理,天子脚下他也敢如此作乱?”

    般若却紫阳反问道:“你说的天子,是那位因着血月与叶家之乱,就去求妙法寺的僧人为他供佛斋天,以祈国运的永昭皇帝么?”

    “这...”曾不悔一噎,无从辩驳。

    末了,般若紫阳接着道:“容小僧提醒你,这仙药,可是要运进宫去的。曾施主不妨猜猜,这桩生意,究竟是哪位贵人的手笔?”

    曾不悔暗忖片刻,想起在闽安曾打过照面的贺远山。若他所料不错,这仙药恐怕还真出自宫中。若非皇帝授意,便是谢京华自作主张,假公谋私。只是十恶司分工明确,这些争权攘利的营生,曾不悔却不曾涉足,因此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知殿下可是晓得此事,又有如何打算。

    “和尚,你说这仙药若是传开,有应对之法么?”

    事已至此,只得想想之后的打算了。

    “有。”般若紫阳笑了笑。

    “你已经想到法子了?”曾不悔惊喜道。

    “所谓办法,先前小僧就已经说过了。”般若紫阳念了句佛偈,却垂眸默然。

    曾不悔却也跟着沉默。

    所谓办法,不过是将已染药的和药的源头统统扼杀罢了。

    可是说来容易,永昭之大,又如何能尽数查明?如今连那仙药的源头都不知晓,若是任由他们进宫,永昭岂不是大难临头?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猛地灌了几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