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乾伸手握住箭筒中那支纯黑的的箭羽。
他仅仅是将黑色箭羽自箭筒拿了出来,并没有搭箭拉弓,脸上满是胸有成竹的神情,仿佛手握利剑的李清欢并不能对他造成丝毫的阻碍一般。
“李清欢一十九岁于五岁时被父亲李有福,卖于西嘉城徐家为奴至今,卖价为二两七钱。”陆无乾轻声地说道。
他的语气很轻,很轻,轻到几十个字便把李清欢前半生经受的一切都总结了。
李清欢白洁的牙齿消失不见,天真无邪的神情也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平如镜面,冷如寒冰,“我知道你早晚会知道我的一切,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竟然如此之快。”
陆无乾并没有看向李清欢,而是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黑色箭羽,“现在的你可爱多了。”说罢便又继续说道:“你于四月十三日子夜先杀了自己的顶头管家徐钱后,又杀了徐家现任家主徐祥兆,随后趁着夜色逃离徐家,一路东躲西藏地来到江黄村。”
春雨骤然而停。
墨云倏然而散。
天气本就如青春少女的心情瞬息万变无迹可寻。
天气变得晴朗,李清欢的脸色变得阴沉。
突然。
李清欢笑了又是那天真无邪的笑,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笑已变得有些勉强了。
外面的喊杀声骤然而止。
静,死一般的寂静。
陆无乾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束发长冠,身着紫袍,手握一把桃花折扇的青年男人。
男人的嘴角带着丝丝桀骜,脸上却满是平和与温柔。
李清欢的笑容在男人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
陆无乾眼中带着无视,仿佛眼前压根就没有李清欢这么一个人,“黄苌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他唤男人叫黄芪,但男人却不姓黄而姓徐,徐黄芪,徐祥兆的儿子。
徐黄芪说道:“好,也不好。”
陆无乾道:“有何不好?”
徐黄芪说道:“当你正在潜心闭关时却被某些人,某些事情给打扰了。我相信陆兄弟也不会感觉到好过。”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李清欢杀死徐祥兆的事情,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明显能感觉到话语之中的愤怒与仇恨。
有人说,爱是世间永恒的主题。
恨难道不也是世间永恒的主题吗?
陆无乾道:“我知道,敢惹黄芪兄的人大多没有很好的下场。”
徐黄芪冷哼一声,道:“陆贤弟说笑了,我仅仅是因为一些事情而烦恼,并没有人惹到我。”
他从站在陆无乾的身后开始一直都没有看向李清欢,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
在他的眼中心中话语中,李清欢根本算不得一个人。
李清欢是自小便卖给他们徐家的奴仆。
陆无乾笑了笑,道:“是我失言了,还请黄芪兄不要怪罪。”
徐黄芪向前迈出一步比陆无乾的身形要向前半步,摇了摇手中的桃花折扇,道:“无妨,无妨。”
陆无乾看着徐黄芪的侧脸,眼底深处露出不悦,把玩黑色箭羽的手也将箭羽握的更紧了。
徐黄芪这才看向李清欢,用一种文字无法形容的高傲眼神,看着李清欢的眼睛。
李清欢在与徐黄芪目光对视的瞬间,便低下了头躲过徐黄芪的目光。
徐黄芪突然厉声道:“李清欢。”
话音未落,李清欢的身体便如绷紧的弹簧般笔直站立,如条件反射一样说道:“在。”
徐黄芪回头看向陆无乾,道:“我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奴仆,给贤弟你添麻烦了。”
陆无乾连连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徐黄芪轻轻地点了点头,很满意陆无乾的回答,而陆无乾也只有这一种回答。
他再次回头看向李清欢,道:“李清欢,同我回去。”
李清欢仿若入魔一般地向前迈出了三步,然后才清醒过来,缓缓地抬头直视着徐黄芪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