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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她只是他的妹妹
    卢卡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在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的情况下,他走过来,很有压迫性。

    陶绮言身体后仰,看向他,逆光下他的脸黑压压的,她微一蹙眉。

    很快,司安娜面前多了一小瓶药,和一杯水。

    陶绮言视线转回投影上,漫不经心用中文道:“司董让他一个大男人来照顾你吗?”

    司安娜把瓶盖里的药倒进手心里,闻言愣了愣,“没有,是他自己过来的。一点小病,父亲不会过问的。”

    陶绮言看了看桌上没有一丝热气的纯净水,又看了看司安娜手里的一把药。

    “吃这么多。”她微微蹙眉,然后抬头看向卢卡,面带微笑改用英文,“麻烦你换一杯温水吧。”

    卢卡看了看不发一言的司安娜,她把药攥进手里,抬头看着他。分明也是听从了这个中国女人的话。

    他端起水杯,去倒热水了。

    “你生病,你哥知道吗?”

    陶绮言分明感觉身旁的人因为这句话蔫了一大半,她还带着鼻音的声音听起来更委屈了,“没有。”

    “你没告诉他?”

    “他要订婚了,他不会管我的。”

    “不会,你是他妹妹,他怎么会不管?”陶绮言看她手里还攥着那些药,无奈伸出手接着,“别拿着了,都要化在你手心里了。”

    司安娜扁扁嘴,把药片放在桌上。

    “发热要吃这么多。”陶绮言看见边沿花花绿绿大小各异的药片,有几颗甚至和指甲盖一样大,告诉她,“要不还是去打针吧,药吃多了会有抗药——”

    她猝然停住,眼瞳微扩,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司安娜。

    她眼下有些青黑,嘴唇因为生病有些干燥,显得没什么气色。看上去就是一次普通的发烧。

    陶绮言却产生了一个毫无逻辑的、可怕的想法。

    她手指有些颤抖,转头看向厨房那边,卢卡正端着一杯温水要走过来,她扫过桌沿那几颗药,极快的拨到了地上。

    陶绮言拧开药罐,又倒出几颗,极力克制着镇定,带笑问她:“怎么回家反而还睡不着了?”

    “经常会做噩梦。”她声音小小的,垂着头很是可怜巴巴。

    “持续多久了?”

    “就是回来知道他要订婚之后,就睡不着了。”司安娜声音暗恨,咬牙切齿。

    陶绮言笑出气声,用手摸了摸她的头,瞥过地上的彩色药片,眸光晦暗。

    “我带你去医院吧。”陶绮言没给司安娜犹豫的时间,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要扶她起来,然后转头对卢卡道:“辛苦你,先生,去开车吧。”

    卢卡端着水杯顿在原地,他深深地看了陶绮言一眼,见司安娜并未对她的话产生异议,只好又依言出去了。

    陶绮言盯着他的背影,从地上里拣起那几粒药,随手抽了张纸巾包住了。

    “这原本就是配好的吗?”

    “嗯,卢卡给我买的,以前的药都过期了。”

    她没看见陶绮言的动作,只扶着沙发靠背往外挪,前脚掌不能沾地,走起来虽然一瘸一拐倒也很快。

    陶绮言起身,看着她的动作笑了,“刚上岸吗,小美人鱼?”

    红发和裙尾随着动作一荡一荡,倒真像个刚会走路的人鱼公主。

    没成想司安娜却顿住了,慢慢转过身看向她,眸光闪动,突然说:“我不喜欢小美人鱼。”

    她说:“她会变成泡沫,没办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没有一个好结局。”

    行至医院的路上,没人说话。

    陶绮言直到刚才才恍然大悟,司安娜为何会因为司临逸订婚的事这么难过。

    她太迟钝了,走进了误区,没意识到自己对司安娜开导的每一句“哥哥当然会关心妹妹”,对女孩都是一种撒了盐的疗伤。

    她不再提到司临逸,反而问起另一件事。

    “为什么会做噩梦?”

    她的目光扫过前面的后视镜,跟卢卡平静的眼神对上,又转开。

    “不知道,但我总会梦到我小时候的事。”

    陶绮言突然打断她,眼眸很亮,撑着下巴兴致勃勃。

    “你要讲故事吗?用中文说好不好?”

    司安娜也笑了,改用中文:“行啊。”

    陶绮言点点头,噙着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总会梦到小时候的我待在哪,有时候是家里,有时候是一个很暗的地方,那个地方很小,只有一盏灯,小床上都是我的玩具,但我竟然很害怕。”

    “别墅里还有很暗的地方吗?”陶绮言突然问。

    “没有,从来没见过。”司安娜轻笑,“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些怕黑,家里的佣人从来不会让我一个人待着,要么就是把我放在主卧,连晚上睡觉也会开着灯。

    这个梦不是真实的,应该只是我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

    “你一直都在做这一个梦吗?”

    “偶尔会梦到哥哥……”司安娜垂眸,“他以前对我很凶,我以为我并不在意,现在才发现好像并不是。”

    “对不起。”陶绮言看着她,轻声道歉。

    司安娜一怔,“为什么道歉?”

    “我不知道你对他……之前那样安慰你,是觉得司临逸确实很关心你这个妹妹,现在撇去那层关系,他好像真的对你很不好。”

    司安娜不说话了,眼底显出一点水光。

    “但小美人鱼在变成泡沫之前,是有选择的。她可以放弃王子,回到海里继续做她的公主。”

    陶绮言尽可能放轻声音,告诉她。

    “我是八岁那年见到他的。”司安娜突然开口,“除了我的爸爸,他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亚洲人,比父亲还早。”

    “爸爸是……”

    “我的亲生父亲。”司安娜淡淡道,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我妈妈可能就喜欢东方男人,我也继承了她的审美。”

    “我从十三岁开始,到现在,只喜欢过他一个。”

    司安娜的中文已经很标准,此时最后一个音节带上点哽咽,引得卢卡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

    “小姐,医院快到了。”

    司安娜没回应这句话,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对陶绮言道:“我九岁的时候,他到德国上学,三年后才回来,我给他打去的电话,一个也没接,后来我就把他忘掉了,直到我十三岁的生日会上,他突然出现,当着所有朋友的面,送了我一件公主裙,跟我说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公主……”

    那是司安娜虚荣心正爆棚的年纪,当时她站在高出一截的四级台阶上正准备许愿,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异性玩伴被一个女孩拉走,在昏暗处拥吻,她惶惑的眨眨眼,后知后觉生出愤怒。

    她蜡烛都没吹,那两个人就那么迫不及待。

    司安娜攥紧手指就要走下被簇拥的小台阶,没成想脚下一空,她就摔了下去,失重时脚踝痛的钻心,她脑子里全是丢脸又恼怒的情绪。

    司临逸就是在这时候,不知从哪冒出来,捞住了她的腰,让她没摔在众人眼前,而是跌进了他怀里。

    陌生好闻的男性香水味充斥鼻端,她抬起头,对上了司临逸深色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发丝凌乱脸色通红,充满狼狈。

    她不知道愣了多久才叫出“哥哥”两个字,几年没见,她差点认不出他。

    一群十几岁的孩子里突兀的站出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即使他此时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仍不够格,也足够唬住眼前这群吵嚷的孩子了。

    何况司临逸本就继承了司董的几分气质样貌,不怒自威的气势自下而上。

    司安娜当时觉得周身安静几瞬,自己就被扶回了台阶高处。

    脚踝刚崴了一下,她单脚有些站不住,司临逸长腿一迈,站在她下面两级台阶上,手扶在她腰间,自然地把女孩揽在怀里。

    他的视线和她齐平,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小公主,哥哥送你个生日礼物。”

    司安娜在当时忘记了远处拥吻的好友,忘了周围的玩伴,忘了脚踝的疼痛,眼中只有司临逸唇边温柔的弧度。

    腰间的力度存在感很强,她红着脸看向宴会厅门口,大门拉开,众人纷纷转头,穿着正式的侍应生推进一个高大的人台,欧根纱的短裙摆层层叠叠,缀满了钻石,在底部冰蓝的小灯下闪烁着幽光,美得夺魂摄魄。

    周围不禁响起一声声感叹,只有司安娜看向了司临逸的眼底,那里面有沉稳和纵容,和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异性都不同,她听见他在她耳边笑道:“开心吗,我最可爱的小公主。”

    她心跳如擂鼓,直到司临逸把她从台阶上抱下来,都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有玩的好的女孩悄悄问她那人是谁,司安娜看着那女孩红透的脸,掷地有声道:“那是我的哥哥!”

    重音放在“我”上,很刻意,着重强调司临逸的所有权。

    却忘了,司临逸不会属于任何人,尤其是她,她只是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