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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我真的会杀了他
    五日后,晚七点,夜幕暗下来,陶绮言走进富丽堂皇的椭圆形包厢时,看到谭郁川也在。

    她忽视那方投来的视线,一本正经坐下,声音浅淡,朝司临逸道:“不是单独聊吗?”

    司临逸摸着下巴,瞥向谭郁川一眼,唇边憋不住幸灾乐祸,还能回答她:“反正谈的都是同一件事,就约到一起了。”

    “你们两个——”他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扫视,意味深长道:“可以在对方的基础上,加码。”

    闻言,陶绮言忍不住看谭郁川一眼,对上了他直勾勾的眼神,她又面无表情转回去。

    她今天是想拿下Fabler大股东的位置,但如果谭郁川执意要跟她争的话,她没把握。

    但还是要尝试一下,于是她直接道:“我可以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加30%。”

    忽听旁边一声低沉的笑,谭郁川长眸微弯,故意逗她:“言言,谈判要一点一点往上加的。”

    陶绮言转眼看他,昂着下巴一字一顿:“我知道。”

    又转向司临逸,唇边勾起一点弧度,轻声道:“我只是想让司老板看到我的诚意。”

    司临逸噗嗤笑出声来。

    谭郁川靠向沙发背,脸色趋黑,最后磨了磨恒牙,盯着陶绮言,气笑了。

    还是那么有本事。惹得他只想把她抓在怀里,狠咬她那张嘴。

    陶绮言面上放松,心里却没底。谭郁川坐在这的那刻,她就想亮底牌了。她并不想和他博弈,因为对面是谭郁川,若是他势在必得,她没必要多挣扎,所以最终权衡利弊下来,Fabler的大股东是不是她都没关系。干脆利落表来意,尽力而为就行了。

    30%算是她预期内最高的价格,再多下去,就划不来了。

    说到底cherflora只是一个独立品牌,还没有那么大的动力能带起一个式微的老品牌,她有意收购,现阶段也只是想利用Fabler的知名度,为她的品牌造势。若是没有它,cherflora也不差什么。

    心念微转,她反而看向谭郁川,眼里写着“你的诚意呢”?

    “八百万,包括品牌迁移到内地后的一切费用,都有总部负责。”

    谭郁川话音刚落,陶绮言就跟上了,“品牌迁移之后活力还剩几成,你做过评估吗。迁移不像开个异地分部这么简单,君宴确实家大业大,但正是因为如此,你们吞掉一个活力不足的品牌,到底会在上面花费多少心力。只不管不顾的砸资金,真的是对品牌好吗。”

    陶绮言根本不看谭郁川的脸,自顾自输出,此刻停顿两秒,嘲讽一笑:“而且——

    换了设计总监之后,你们内部除了Jane.以外,其他的珠宝子品牌,有在国际间打出知名度的吗。”

    司临逸翘着二郎腿靠坐在定制沙发上,端着一杯酒看戏。

    陶绮言还要意有所指地踩最后一句:“这个领域,你们缺少经验,Fabler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比较好。”

    说完,她就抱臂靠在沙发背,忍着没去看谭郁川的脸。

    不知道被她哪句话刺激到,谭郁川面上也没笑了,直盯着陶绮言的侧脸,手指在西裤缝边轻敲,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压抑。

    桌上起码安静了一分多钟,最后是陶绮言看向一边动也不动的陈特助,礼貌地说:“麻烦,把橙汁递给我,谢谢。”

    陈特助咕咚咽了下唾沫,瞥一眼老板冒冷气的后脑,颤颤巍巍地把装着橙汁的玻璃器皿给她双手递过去。

    肃然起敬。

    虽然好久没见陶设计师了,但她还是风采依旧啊。

    温度适宜的包厢内,他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又挪远了点,才坐下。

    “你说得对。”谭郁川突然开口,盯着她道,“那就看看今天谁能把它收入囊中。”

    陶绮言喝着橙汁,慢慢把视线移到他脸上,最后盯着他青筋微凸的手背,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十分钟,陶绮言追了两轮资金,在谭郁川第三次开口加码的时候,她突然站起身,说:“抱歉,去一下卫生间。”

    然后转头出了包厢。

    谭郁川盯着那抹倩影走出去,包厢门关上的那刻,挥手推翻了另一侧桌面上原本摆好的国际象棋。

    棋子劈里啪啦的倒塌下来,司临逸终于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真栽了啊,谭总。”他语气带笑,“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你倒好,拼了命的咬钩——

    不是说没想跟她争的吗。”

    谭郁川冷嗤一声,指腹捏着国王棋,手背青筋鼓动。

    他早就反应过来了,可看到她那个划清界限、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按捺不住。

    预案早就被推翻,现在的总金额,已经超出了规划的10%,这一项上,零零总总,他起码多花了四百万。

    这一次,她站在司临逸那边,让他多花了四百万。

    陶绮言对他,从来都是阳谋。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看得清,偏偏次次上当。

    气她,也气自己。

    这时,陶绮言推门进来,一反常态的,走到他面前,面带微笑伸出手。

    “恭喜你,谭总,拿下Fabler了。”

    谭郁川也站起身,垂眸盯着她细白的手,缓慢握进自己掌心,微凉。

    陶绮言手上使劲,没挣开。他看见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指腹划过她的手心,而后松开了手。

    来日方长,言言。

    他舔了舔牙根,忍着某种强烈的情绪,反而笑了一下。

    “谢谢,陶设计师。”

    陶绮言攥了攥拳,没再管谭郁川,她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在包里翻出一叠文件样式的东西,推给司临逸。

    然后抬头,轻缓但不容忤逆地说道:“谭总,麻烦您回避。”

    “我有一点私事,要和司先生聊一聊。”

    司临逸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他下意识看一眼谭郁川的表情,忍着笑火上浇油:“是啊,谭总,我和陶设计师,有一点……私事。”

    私事两个字被说的缓而轻,充满暧昧。

    谭郁川闭了闭眼,已经快忍到极限,他是真想知道,陶绮言到底还有多少磋磨他的手段。

    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她跟司临逸,能有屁的私事!

    他大步走出包厢,头也不回,陈特助跟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把门关上。

    包厢安静了。

    司临逸恢复正色,微一欠身拿起了那几张纸,翻开。

    陶绮言喝着橙汁,等他看完,抬眼时望向窗外,看到阔叶树大幅度摆动,天色阴沉。

    起风了。

    她阖目两秒,听见司临逸变得压抑的凌厉声线,“你哪来的这东西?”

    水晶杯被放到桌沿,陶绮言反而淡声问:“这是什么?”

    对面男人的脸上早没了刚才看戏的轻松神色,听见她的问话,他眯了眯眼,没回答。

    “我猜猜,这应该是研究所真正的药物配比,只不过不是很完整。”陶绮言注视着司临逸的脸一点点沉下去,就知道她说对了。

    “你应该早就查到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司临逸打断,“我问你到底哪来的!”

    陶绮言平静地看向他,缓声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知不知道,安娜也在吃这种药?”

    如果他知道,那么——

    没想到司临逸反应那么剧烈,他刷的站起来,把那几张纸重重掼在桌子上。

    “不可能!”

    话一出,他看着陶绮言的眼睛,心脏一寸寸凉下去。

    安娜没吃,那陶绮言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她吃了。

    又是这样。

    他僵立在原地,陶绮言站起身,对他道:“安娜回来后没几天就发烧了,她吃的药里有这些,说是卢卡给她买的,我猜应该是你父亲。”

    陶绮言脑中又出现那晚走廊里虚弱的老人身影,此刻却恨得牙根酸痛。

    安娜做了什么?她能挡掉谁的路?为什么会有这种畜生,可以对女儿下药。

    “安娜很喜欢你……这个哥哥,所以如果你也很关心这个妹妹的话,告诉她吧,不要让她一个人哭。”

    陶绮言很少多话,但她觉得司临逸这个反应,并非是心里没有这个妹妹。

    如果不是他们之间的隔阂,或许司临逸也能早点知道司安娜生病了在吃药。

    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整个人凝在原地,最后视线落到散落的那几张纸上。

    过量的酚噻嗪类药物,常被用作抗精神分裂类精神药物,长期使用会加重躁动,甚至是失忆、诱发癫痫。

    “还有一件事,”陶绮言打破沉默,问他,“司家的别墅里,有没有不常开灯的杂物间、类似地下室的地方?”

    司临逸猛地看向她,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没有地下室,你是在哪听说的?”

    “安娜说,她这段时间总会做噩梦,梦里,她在一个狭窄黑暗的小房间里,穿着睡衣玩玩具……”

    她停下来,看着司临逸的表情,也察觉了不对劲,“什么意思?”

    他的指节攥到发白,腮边忍耐着鼓动,陶绮言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那不是梦?”

    陶绮言脑子乱得很,像一团梳理不开的丝线。

    “她为什么会在地下室,为什么安娜不记得这些?”

    司临逸松开了紧攥的拳,深呼吸两次才道:“她小时候,吃过一年多类似这样的药,有……失忆的症状。”

    “啪”

    水晶杯落地的碎裂声响,是陶绮言一时没站稳,不小心挥到地上的。

    她有些喘不过气,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平复着呼吸。

    那一年,第一批实验品,实际只有两个。

    一个是简未菱,一个是司安娜。

    简未菱的名字被写到报纸上以研究者的身份登出,年幼的司安娜,被关在地下室里,藕节一样的小腿上都是密麻的针眼,女孩乖顺地抱着一个粉色的毛绒玩偶在昏暗的灯下画画。

    “是……你去德国读书的时候?”

    “我从没去过德国读书,那三年我一直在她身边,只不过她忘记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呢?

    是那个讨人烦的妹妹总是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是父亲偶尔买给女孩的礼物从没出现在房子里,还是他在未关紧的门缝里看见父亲握着女孩换下来的睡衣自渎。

    他在那天发了疯一样找遍了司家在纽约的房产,最终在海边的一座房子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她。

    她正攥着画笔睡觉,睡衣完好,抱她出来的时候正好醒了。

    蓝色的眼睛因为打了个哈欠泪盈盈的,她手里的红色画笔弄脏了他的领口,她也没发现,小小的头颅依偎在他肩头甜声叫着哥哥。

    她的红色头发和他的黑色鬓角纠缠在一起,那时候司临逸就知道,这个妹妹,他放不下了。

    他一把火烧了那栋房子,无微不至地守了她三年,看着她记忆错乱,最终停留在三年前。

    因为药物的原因,她反应偶尔会有些迟钝,只知道依赖他,就连塞琳娜太太去世的时候,她也只是埋在自己怀里不撒手,被参加葬礼的客人指指点点、暗中说三道四。

    他在那时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把已经拔高了不少的女孩推到教父跟前,不顾她的哭喊,转身就走。

    一远离就是十二年。

    而现在。

    “我真的会杀了他。”司临逸面上带着扭曲的神色,语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